“這不是有倆?”灰藍衣裳滿不在乎道,“有一個讀書,我就不算白跑,有倆麼,還算我賺些。”
“你這呆子真是讀書讀傻了。”倆人恨鐵不成鋼似的,說的話也帶上氣,“你就聽常伯的,幹脆再準備準備去考個功名,如此也有事可做,甭到處亂竄,你一個孤兒,咱們這街裡街坊不管你誰還管你?常伯說得是嘛,你橫豎是要娃娃們讀書,不如考個功名不當大官兒也好自己做個夫子麼。”
常伯附和:“你海哥說得是個理。”
被叫做書呆子這人也半點不生氣,依舊是整理手裡的紙稿慢條斯理說話:“非我不科舉,只是如今朝堂,非我理想之地,我去也無作為,非我不能,是我不肯。”
他一連幾個“非我”叫人惱火得很,濃鬍子大哥急了。
“你真是酸得我掉牙,好聽的話你是一句不說,你瞧瞧你說的什麼大逆不道的渾話?叫旁人聽見砍你腦袋也是輕的!”
常伯跟著幫腔:“不為不為,那你就叫李不為,你命裡就沒有幹大事的那道槓槓,實在不行跟我去搗騰海貨,我也活不了幾年,到時候你也算有個餬口的生計。”
“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李不為耐心解釋,“不是不作為的,常爺。”
海哥氣得站起來恨不能薅自己頭發:“你這呆子真是沒救了,人跟你好好說話,你又整些怪詞兒!”
李不為停下手裡的活,再認真糾正:“海哥,不是怪詞,是孟子八卷中的聖賢話。”
倆人真是要被他搞崩潰了。
“好,好,知道你讀的是聖賢書了,子有沒有叫你去考功名?子不叫你考功名讀什麼書?你光讀不用,書能給你下金蛋呢?”
“非讀書不明理,朱子曰學固不在乎讀書,然不讀書則義理無由明。書中自有黃金屋。”
“你少跟我扯七七八八,黃金屋哪兒呢?給我搬出來看看!”
“可否借在下一閱?”
三人都怔住,回頭看莫名聲音來源。
梁安雖是詢問,但已自顧撚來兩張分給趙宴時。
海哥大驚:“你……你二人哪裡來的!”
趙宴時遞過去冷淡問道:“誰叫你寫的這些?”
梁安也匆匆看過,都是些簡單易懂的勸學,用極工整的小楷抄錄著些千字文,還有拆解。
“你什麼人?”海哥見這倆人器宇不凡,心道不是尋常人,又看趙宴時瞳色有異,心裡咯噔著怕是李不為惹禍了,忙又寒暄堆笑,“他瞎寫著玩的,練字而已,練字而已。”
李不為上前拱手作揖,看見趙宴時先一顫,白淨臉皮紅了一瞬退了半步,垂頭客氣說道:“我寫來教不上學的娃娃認字讀書,閣下有何指教?”
趙宴時掃量他一眼,是個清秀白淨的書生樣:“是你方才說不肯科舉,不願入仕,看不上如今的朝廷?”
梁安打量一眼心裡一動,這人是……
海哥和常伯心裡都怕,想著要打圓場被攔下。
“你不老實交代,我便送你去府衙。”
幾人大驚失色,李不為愣了下,很快又自若。
他道:“是學生說的。”
梁安見他應得痛快,挑眉道:“你膽子倒大,可知這是重罪?”
李不為道:“我口言我心,扭送官府學生也一樣如此。”
有點意思。
梁安看得起這些有風骨的人,他輕抬下巴:“說說看,朝廷如何對你不住?”
豈料李不為道:“不曾對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