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梁安恨不能把自己腦瓜掏出來放水裡涮涮再裝回去,怎麼這麼一個人就難得他抓耳撓腮的。
梁安甚至想,要能清楚弄明白趙宴時,難度和叫他猜透許慎一差不多。
大家都歇歇腳,梁安也不想去惹趙宴時不痛快,他既然像是躲著梁安,那梁安就不湊到他跟前惹他不悅,招呼來人送了茶水去他車裡。
這茶肆簡陋,就在樹下,三張不大的方桌擺著,店家是個五十來歲的老漢和大娘,應當是夫妻,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也招呼不開,約是看出梁安是主事的,忙端著茶壺倒茶,又拿了毛巾擦擦桌子。
伏山也坐過來端茶牛飲,喝完抹嘴:“老伯,怎麼將攤子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老漢堆著笑道:“窮鄉僻壤,討個生計。”
老盧也怪道:“這兒離湘城也就四十裡地,照理說湘城富庶,去城裡討個營生不更好些?”
老漢哈著腰笑笑,約是莊稼漢老實不大會應付這種場面。
“官爺有所不知,我老兩口哪裡能同些有精神有力氣的爭買賣。”大娘聽見過來放茶碗,她笑道:“這裡遠些,倒是有來往行人經過,只有我一家,這不,生意就來了麼?”
她說得倒是沒錯。
老盧點頭:“真是辛苦,在這兒有多久了?”
大娘笑笑:“也有三四年了,掙個餬口錢罷了,老身再去添些茶來。”
老盧謝了一聲,喝茶又贊道:“這樣幹淨的碗連個豁口兒都沒有,可見二位老人家也是講究人。”
梁安沒注意,還是老盧心細,他點點頭,從懷中多掏了碎銀出來。
“整錠官銀恐為他二人生事端,多留些散碎銀子便是。”
已將將要入初夏,正午時分不算太熱但也不算涼爽,好在茶肆就在樹蔭下,有風吹來喝碗涼茶倒是舒坦。
梁安盤算著再快些走,路上不再耽擱最多十日就能到宿州,到了宿州城也不必再這樣辛苦,想必宿州民風淳樸,又是富庶之地也好管理。
宣王這些年來經營宿州,從未有一起民怨事件傳出宿州,可見他愛民如子,即便被朝廷眾人稱為“中庸”,但在梁安看來卻算是個實幹家,他尚記得趙敏時曾說的“人如糧食”的理論。
趙敏時曾同百姓下地插秧,認為人和糧食一樣,莊稼曬不著日頭打不上糧,人久不吹風也要傷了精神,這種話非紙上談兵人能說來。
這樣的人治理出的地界,想必不會是民風彪悍之地。
更何況在臨行前他還特意關懷,擔心七弟到了宿州會有不適應之處,安排了他府上食客招待幫忙,如此一想,宿州之行對趙宴時來說也並非難事,只要撐到宣王回府就是。
也許皇帝也想到這點,所以才放心叫從未出過京都的趙宴時到宿州去,他不是要趙宴時做些什麼,只是要留宣王在京,因此要放另一個皇家擺設立在宿州。
梁安要操心的事豈止太多,這些內情都在其次,現在最要緊的是護送趙宴時安然入宿,到時梁安再視情況決定是否啟程去淮州。
若宿州果然不錯,留趙宴時一人也能應付,即便梁安不放心也總要去淮州,畢竟這是聖旨,不能違抗,更何況他的使命也不在宿州。
如今青州有鴻羽和盛師父在,梁安不得不松一口氣,但他對林鴻羽連勝南祁兩戰這事仍然心有疑慮,叫趙宴時失蹤事一耽擱,他險些忘了,記掛著要快快寫封信去青州,跟鴻羽好好分析清楚事態。
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大約是他啟程了,一路上歇腳地不定,無論是從哪裡來的信,竟一封也沒有他的。
師父不愛寫信倒也罷了,鴻羽明知道他最記掛青州和師父,怎麼也不來信了?
還有京都裡,雖然離開時候還不長,但梁安哪裡放心的下,阿月如何,蘭渝又如何,哪怕報個平安,就一個字呢,誰也不寫給他。
真是愁死個人。
難道只有他一人惦記這個惦記那個夜不能寐,旁人都不在意他的?
他想著想著甚至不高興起來,嘟嘟囔囔抱怨。
“你自言自語啥呢將……額,小梁爺。”伏山歪著腦袋瞪他。
“吃你的茶!”梁安轉把怒火放在唯一還在眼前的,也憤憤瞪回去,這下子喝茶的心也歇了,“我去飲馬。”
他拽著把幹草心不在焉順馬毛,聽見馬發出聲音又笑著拍拍:“好馬,委屈你了,小馬乖乖丸吃完了,小蘭不在,翰昀也不在,我可沒了辦法,委屈你吃。”
“救命——”
手裡的幹草丟開,幾乎瞬時間,梁安神色一凜按住腰側的劍飛身向聲音來源處疾奔而去。
是個女子聲音,就在林中不遠處。
他縱身疾行,聲音越近了,遠遠已瞧見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跌跌撞撞跑來,她身後有五六個蒙面男子持刀緊追,只差數步眼看就要抓住她了。
“救命!”女子已看見梁安了,她聲音帶著哭腔,這一下激動腳下失衡絆倒在藤草間。
這一刻功夫,歹人已將其團團圍住抓在手裡,為首的蒙面男子持刀對著梁安:“哪裡來的毛頭小子,莫要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