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警惕
將軍府裡梁安屋裡的炭爐早就撤了,坐在仍然暖烘烘的屋裡有點燥,他來見谷搖光。
谷知昂見到他顯得膽小,畢竟自剛進將軍府那次談話後梁安再沒來過這裡,谷知昂不嫌煩悶,他本不是愛熱鬧的性格,這裡只有他和哥哥,他十分自在,小心翼翼生活於他而言不算煩惱。
梁安去時一進內院就瞧見收拾齊整的院落,從前久無人居的地方多了些人氣,連些不規整的雜草都被收拾齊整,院牆一側整整齊齊擺著散落的瓷盆瓦罐,大約是從前種花留下的,被人收拾起來。
這裡自他兄弟二人住進來除了鄭伯沒叫旁人來過,猜也知道是誰幹的。
“又錯了哥哥,你將祁人擺在潼關內不合常理,潼關內多青州將士,有從前梁大將軍一家數十年佈防的兵力,怎會叫祁人悄無聲息進去?你是想增加難度?好吧,好吧,讓我想想。”
梁安挨近房門,隔著窗紙朦朦朧朧聽見谷知昂的聲音,和從前梁安對他的印象不太一樣,看來他果真怕生,在谷搖光面前倒伶牙俐齒說得頭頭是道。
聽清他兄弟二人在說什麼後梁安眼神一晃,他屏息站住,仔細聽他二人說話。
安靜時大約是谷搖光在寫字,等到谷知昂看完就接道:“我想到一計不知好是不好,南祁多湖海擅於水戰,潼關外正好挨近兩國泓江接流處,潼關軍兵分兩路一路埋伏在泓江上游,一路在關內節節敗退向泓江流域去,祁人水戰幾乎無敗績,必定自負我方退到泓江後退無路,背水而戰謂為軍中大忌,祁人一定以為只需將潼關軍堵在泓江前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圍截。”
而另一隊埋伏在上游的潼關軍趁機沖鋒,自上而下攔擊幾乎是碾壓性勝算,南祁上防下守,被下游潼關軍反包圍,可說是甕中捉鼈,祁軍只剩兩個選擇,要麼被俘,要麼跳進泓江。
梁安心中想著,谷知昂已說完了,與梁安想的分毫不差。
“如此我方不費吹灰之力,甚至有可能不費一兵一卒,哥哥,你說這一仗如何——呃——”
谷知昂嚇得渾身一抖,下意識擋在了谷搖光面前。
“將……將軍!”
梁安推門進去,看見被谷知昂掩在身後的谷搖光:“近來可好?”
“託將軍的福。”谷搖光輕輕讓開身前的弟弟,將面前的字條推向梁安:“一切都好。”
梁安上下打量谷知昂,他兩手擠在一起是不必說話也看得出來的侷促,與方才梁安聽見侃侃而談的似乎是兩個人一樣。
他在裝傻?
梁安第一念頭閃過,又皺眉想,卻又不像。
“剛才你們在做什麼?”梁安說著走近,拿起谷搖光的字條,露出下面的一張演示圖紙。
上面密密麻麻畫的是青州四處與南祁交界大致模樣,上面放著兩枚很舊的棋子,大約是谷知昂從哪個角落裡撿來的,梁安猜這代表了方才他倆談到的,南祁軍隊和潼關軍。
這簡略演練不陌生,對梁安來說再熟悉不過,是他自幼看慣了的沙盤簡易版本,其實不需要有多精美漂亮,甚至只畫幾條歪歪扭扭的線,對梁安這種早已將地形地勢刻畫在心的軍人來說,哪怕是一張白紙,他也能在心中具象出一副完整地圖。
但那是梁安。
他難得不笑,板著臉偏頭問:“誰教你的?”
谷知昂瞬間縮緊身子,兩手幾乎絞斷,一張臉皺巴著看起來像是要嚇哭了。
“篤篤——”兩聲,梁安耳尖一動垂眼看食指扣響桌面的谷搖光,他指尖下指了一個字。
【我。】
梁安眯起眼睛,對谷搖光更警惕,這個人本身是個迷霧重重分不清敵友的人,可他人在京都,身為文官,竟對青州事這樣關心,甚至教谷知昂學了兵法,還在演練。
其心有疑。
谷搖光執筆寫字,谷知昂大著膽子湊過去叫了句:“將軍……”
他聲音幹澀到說出兩個字聲調都變形,梁安掃他一眼又立時瞪眼倒吸一口氣。
等到他捂著胸口喘勻那口氣,總算磕磕絆絆說了句完整的話。
“我……我與兄長並非歹人。”
可笑。
梁安冷笑一聲:“歹人會將字刻在臉上?”
他掃谷搖光一眼:“更何況,你兄長有舊例在身,對我也滿是欺瞞不肯說幾句實話,我如何信你,信你倒便罷了——”
他把腰側的佩劍取下按在桌上,盯著正收筆的谷搖光冷聲說道:“你大哥,倒不是可信之人。”
方才在窗外聽谷知昂的方案可行,若叫梁安短時間內迅速想出方案,這大概也會是其中之一計,但唯獨梁安不會想當然以為南祁人會追隨潼關軍去往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