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盞模樣生得算是不錯,鼻樑高挺濃眉大眼睛,是貴人們瞧見了會舒心的周正模樣。
梁安眼瞧他服制都換了顏色,看來是升職了,在東宮中迎來送往的小太監,如今也隨著新帝登基雞犬昇天,現下都已能站在全祿閣前了。
梁安瞧見他的一瞬間有種十分割裂的模糊,他印象中第一次對李盞有印象是太子發病那回,他粗手笨腳闖了禍,也是梁安第一次直觀瞧見太子發病時的情形,當然也是最後一次。
那時梁安心中抱持著扶正帝位的念頭,深深為太子憂心,這樣的身體是否能承天之重放在其次,梁安私心裡在怕他根本撐不到那一日。
世事難料,梁安沒想到趙琮時不止撐過去了,甚至踏實坐在了皇位上,貴妃死得不明不白,趙慶時如今連人影也看不見了,令人不禁疑問太子究竟還藏著多少勢力不曾顯露,如今想來竟是兵不血刃一般得了最好的結果。
梁安眼神一晃,想到趙宴時手腕上淩亂猙獰的疤痕,一道道像是刻在他身上無法抹除的皇帝的罪證。
是了,梁安想,並非兵不血刃,只是趙宴時一人的血,救了北趙新帝的命,好劃算一筆買賣。
“平南將軍,陛下盼著您來,棋盤都擺好了。”李盞弓著身子墜在梁安身側笑眯眯說道,“可也巧,瑞王殿下早您半步也來請安。”
梁安眼皮一跳:“王爺也來了?”
“是,也才到不久,奴婢聽著說是怕開春兒風大燥氣,給陛下進了些好藥潤喉。”李盞還是如從前一般愛說愛笑,自顧說道:“害,照奴婢說也是王爺憂思,宮裡什麼好的沒有?王爺倒也不必跑這一趟。”
那是自然。
梁安動了動唇角似笑非笑。
這天底下什麼好東西不在宮裡,要一個不受重的王爺送?
不過是趙宴時心思細膩,也想在新帝面前賣好求生罷了。
話畢轉眼到了全祿閣外,李盞上前去報請,梁安將衣袖整理平整,聽見請平南將軍覲見的話請安進去。
拐過外室朝議事廳走就聽見皇帝笑聲。
“你又讓朕一著。”
“陛下哪裡的話?臣弟技不如人,自然認輸。”
梁安正走進去跪下,皇帝擺擺手笑:“梁卿也來了,快起。”
他心情不錯,見梁安起了命人看座賜茶,指指趙宴時對梁安說:“梁卿你與老七倒很有相似之處,朕記得尚在東宮時也常叫你來下棋解悶兒,你也常常輸給朕。”
梁安起身回道:“臣不擅圍棋,陛下棋藝精湛,技不如人,愧對陛下信任。”
皇帝笑道:“剛說什麼?宴時也這樣說來。”
梁安拱手向趙宴時:“不敢與王爺比較,想必臣棋比王爺更差一著。”
趙宴時端著茶碗在喝茶,聽見這話淺淡笑了一下。
不等他回,皇帝先說道:“你也別這樣客氣了,梁卿,今日算作家宴,你莫多禮。”
梁安坐下,心裡卻吃驚於在場兩兄弟相處自然,全然看不出那位曾是加害者。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聽趙琮時說了許多話,沒什麼有用的,都是些不鹹不淡的話,梁安的心思也逐漸轉到梁棠月那邊,不知道皇後請她去說了些什麼。
“有平南將軍護我前去,自然無虞。”
這話將梁安喚回神。
他抬頭看趙宴時,聽他溫和笑道:“臣弟自幼沒踏出過京都半步,如今陛下有能用得著臣弟的地方,自然在所不辭,無非是替大皇兄走上一遭,只盼著皇兄在京中事忙完,也放臣弟早日歸家。”
“你這人,過完年也已雙十年歲,說起話來還淨是孩子氣。”趙琮時也溫聲回道,聽起來倒有些慈愛之意了,“男兒大丈夫誰願意囿於家中,該多出去走走有所建樹才是。”
他說完看向梁安:“梁卿瞧朕的七弟,半點抱負沒有,還沒去就想著回家。”
梁安正不知怎麼回話,趙宴時又接道:“臣自幼體弱氣虛,跑這一趟只怕半條命要折騰沒了,臣弟和旁人比不得,不願意去那些偏遠之地,在京都中有陛下疼惜臣這幼弟就是,錦衣玉食好些,何必有什麼抱負為難自己?”
趙琮時罵道:“梁卿還在,瞧你說些不像樣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