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卻聽出來,趙琮時沒有生氣,不止沒生氣,大約也很滿意趙宴時這番說辭。
梁安想趙宴時說得果然沒錯,皇帝不是信任趙宴時,只是更信任宣王,所以要留宣王在京更放心。
皇帝又是一番關切,他們兄弟二人有來有往說話,梁安微垂著眼睛默默聽著,心思又發散到其他地方去。
他從沒這樣近距離感受過……趙宴時在他人面前的模樣。
即使稱不上八面玲瓏,但梁安自認他比不上趙宴時的機敏。
皇帝的話說來大約就是要警醒趙宴時的,但梁安開始沒聽出來,琢磨之後才驚覺趙宴時答得巧妙,他輕輕巧巧向皇帝示弱,又直言沒有野心抱負只想做個閑散王爺,話裡話外還誇贊了皇帝仁愛之心。
梁安心情複雜,不是在嘆趙宴時城府深沉,而在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吃了什麼樣的苦,看了多少人的眼色才長成了這樣的玲瓏心思去面對他人。
正想著,梁安聽見外面有動靜,偏頭去看,李三全迎進來,堆著笑對梁安點頭。
李三全問安:“萬歲,娘娘差人過來,說梁小姐和小殿下玩得極好,今日來的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兩桌吃飯?尤其平南將軍來了,梁家小姐又與小殿下投緣,不一起用倒顯得外道了。”
“哦?是嗎?”皇帝心情更好,轉頭對梁安道:“梁卿許是不知道,元禛這孩子難得愛和誰玩在一起,看來與你家妹妹投緣,合該一起用飯。”
梁安聽見提起梁棠月提了一上午的心還是揪緊了,他起身行禮沉聲說道:“舍妹年幼,父母早去無人管教倒是頑劣,只怕沖撞了小殿下……”
“平南將軍客氣。”
梁安肌肉繃緊,聽趙宴時截斷他的話。
趙宴時也起身,笑吟吟對皇帝說道:“梁小姐也非頭一回來宮中,將軍做嚴兄苛責妹妹倒也無妨,只是說她頑劣有失偏頗,少不得待會兒用膳時小王向皇後娘娘告上一狀,叫她替梁小姐做主。”
趙琮時笑:“怪不得常言道年長一歲人大有不同,從前你慣常躲清閑,現下朕逼得你不得不出來見人,瞧瞧小七如今都敢說出要與皇嫂告狀的話了。”
聽皇帝說完,李三全笑眯著眼回:“王爺一向是和軟性子,在萬歲面前說了這話怕是待會兒用膳平南將軍少不得要吃這一虧了。”
感受到趙宴時似有異樣,梁安強忍住了沒看他一眼。
趙琮時笑罵道:“你這刁奴說什麼混話。”
“奴婢是不是刁奴不打緊,萬歲爺您是明主得饒了老奴這一回。”李三全自掌嘴一回,照樣堆著笑,又對梁安一拱手:“將軍大人有大量,去了皇後娘娘跟前兒也替奴婢說兩句好的。”
梁安跟聽戲似的插腳不下,這一來一回根本不等梁安再說什麼已定下來似的沒有再推拒的餘地。
皇帝沒有與他們同行的道理,李三全去安排轎輦,對趙宴時客氣了一番。
趙宴時退了半步,垂著眼睛瞧不出情緒,只不太舒服似的,擺手說春日正好,走走無妨。
李三全人精樣,也古怪笑了兩聲,客氣了兩句甩臉對一旁候著的說:“好好伺候著。”
“幹爹放心。”
梁安猛地頓腳,看李盞扶著李三全胳膊打量到他身上,原來李盞是李三全的幹兒子,怪不得,年歲不大升得倒快。
朝皇後那邊去的路上樑安忍不住快走了半步追上趙宴時,想說句什麼,又礙於李盞就墜在身後跟著沒能說。
一聲悶悶砸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哪來的小兔崽子?冒冒失失不要命了?”
梁安聽李盞罵人的聲音回頭,見他拽住個跪在地上的小太監,旁邊是散落摔歪了的食盒。
“小李公公饒命,小的,小的是被,被石頭絆了一跤——”小太監喊了一聲。
李盞罵道:“誰教你的糊塗規矩?貴人面前也敢放聲求饒!”
“小李公公,何必在這時候訓斥手底下的孩子。”趙宴時迎過去溫聲說道,“他既傷了先送去看看要緊。”
李盞忙施禮:“王爺心慈。”
又輕輕踹了小太監一腳啐道:“還不快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