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測
入夜之前有人帶了城裡所有大夫來,將軍府裡有人去盤問,說是丞相府裡懷恩侯爺吩咐的,又忙放行帶著去找蘭渝。
這下解決了大部分難題,梁安想了又想還是找到了趙丹曦,她已將披風裹在孩子身上,抱著發熱的娃娃在喂湯藥。
天氣陰沉,也黑得格外早,伏山聽了梁安的話帶兄弟們把已不能用的房梁收拾起來就地點了火,好歹能撐兩天。
“殿下。”梁安湊近過去單膝跪在地上低聲叫道。
“你興許不認識我,但我與梁紹是舊識,在這樣時候不用守這些規矩。”趙丹曦臉上已滿是塵灰,她低頭輕輕拍打懷裡的孩子沒看梁安,“你若信我有話盡可直言,若不信我就不要試探。”
梁安沉默後輕點頭,重新措辭:“我想出城看看。”
趙丹曦拍孩子的手頓了一下,再落到孩子身上的時候抬頭看梁安,杏核一樣的眼睛裡映著跳躍的火光。
“不行。”她說。
梁安收緊雙拳,咬牙沉默。
“你知道你父母和梁紹分明把你教成了這副正直樣子,但他們卻一再對那些你看不上眼的事妥協嗎?”趙丹曦沒等梁安回答,她自顧說道:“你以為梁紹為何遠在千裡之外仍然每年回京?你可想過衡明郡主是從什麼時候起不再離開京都的?”
梁安怔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大哥回京是例行公事,母親不再出京不過是因為生了小妹後身體虛弱。
“衡明郡主那樣的鐵血性格,會因為身體虛弱就再不提起槍戟甘願留守家中做將軍夫人嗎?”趙丹曦搖頭。
“梁安,你長得自由不過是有梁紹在前為你開闢前路,繼之……繼之,梁大將軍從來都是要他繼承衣缽。梁家滿門都在京都之外,像一根扼住京都咽喉的鐵鏈,你以為若現在你想帶梁棠月走出京都能成嗎?”
梁安不說話了,這不是難懂的道理,從前沒想過,可一旦有人點破就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從前的梁安可以做剛正不阿的梁靖之,這天下間什麼事你也管得。如今梁家只剩你自己,你以為你還只是梁安嗎?平南將軍要在天災之下廣施善恩,你說,”趙丹曦淡淡看他,“陛下會如何看你?”
一道火把長龍由遠及近,陶穗弓著身子匆匆趕來。
趙丹曦站起來,把懷裡的孩子交到了梁安手裡。
她比梁安矮上許多,但即使仰頭看他也半點不失氣勢。
趙丹曦抬著下巴對他說:“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比梁紹更適合做一位將軍,可他還是死了。”
她把“死”字說得輕飄飄的,像在跟人說吃過晚飯了一樣聽不出情緒起伏。
“我沒見過你,但知道他如何疼愛他的弟妹。”趙丹曦想起什麼垂下眼睛,“這是京都不是青州,這是災民不是敵軍,這不是隻有你梁靖之一個才能扭轉乾坤的地方。木強則折,不要任性。”
“公主。”陶穗拿來新的披風為她穿好。
趙丹曦昂著頭任由陶穗將風帽扣在了她頭上:“備受陛下寵愛的公主也一樣不能隨心所欲,何況是你?”
“拜見公主殿下。”
“殿下,陛下命下官前來接駕。”
嘩啦啦一陣衣甲碰撞跪下的聲音,趙丹曦從中走出去,正碰上去端藥的蘭渝。
兩人目光短接,趙丹曦落到他左臉的銀色面罩上又很快移開,帶上一點笑意點頭致意。
蘭渝點頭回敬,沒再耽擱很快走了。
災民早注意到這位是公主,心中對她又怕又敬,這一天下來她毫無公主架勢跟著忙前忙後不嫌髒累,又對她改觀,不免由此對朝廷救助也更有信心。
“小蘭你怎麼回事兒,沒燙著吧?我今天看你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伏山大嗓門兒嘰嘰喳喳。
梁安正走過去忙過去瞧瞧,蘭渝把碗塞到伏山手裡擦幹手上冒著熱氣的藥液搖頭。
“你不會是看上那個啥啥公主了吧?”伏山哈哈笑了兩聲,“我看公主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咱們小蘭。”
蘭渝心裡煩得很,一針下去紮在了他耳邊xue位上,疼得他嗷嗷叫,捂著脖子又不敢亂拔又捂住嘴怕人聽見。
梁安難得沒管,叫蘭渝治治他這胡咧咧的毛病。
“怎麼樣?”他湊過去問,“是累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