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趙宵行一日,我就陪你一日。”梁安說得斬釘截鐵,半點不猶豫,“梁靖之說到做到。”
趙宴時垂下去的眸光閃動。
日子一天天過去,梁安只要不忙必去見趙宴時一面,與他閑坐解悶兒,給棒骨帶的玩具都堆了一牆角。
偶爾趙宴時好奇問他邊關生活是什麼樣的,梁安就一件件說給他聽。
“那天風沙大得能淹沒半匹馬,人們走進客棧裡頭一件事不是坐下,而是伸手脫靴朝外倒沙。”
趙宴時笑得合不攏嘴,將往常乖乖臥在角落的棒骨都嚇了一跳,抬頭看他,見兩人在燈影下和諧共處,頸上的鈴鐺晃了晃又安心臥回原地。
梁安沒想到趙宴時會這麼高興,雖然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十分有趣的事,不過看著趙宴時笑得兩眼彎彎,就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我若有空總喜歡去看看夜光蟲群居之地,不過唯獨有一次曾因軍務偶然到過一次西番關外,那裡夜明蟲聚集起來,夜裡騎馬過一人高的灌木叢中,再睜眼看去,漫天都是點點繁星。”
梁安看著趙宴時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此地。
“西番……”趙宴時喃喃念道。
梁安點頭:“聽聞淑妃娘娘是西番公主,想必如此美景也常見的。”
提起母親趙宴時有些出神,又很快笑道:“我的表字宵行,是母親取的。”
梁安看著他,心中確認他和自己一樣,一定有個很疼愛他的娘親。
“宵行的意思,就是你見到的那些螢光小蟲。”趙宴時笑,“母親思念家鄉,思念家鄉的美景,叫我宵行,大概就像見到了你說的那些星光流螢。”
“很美的名字。”梁安由衷贊道,“淑妃娘娘取得很好。”
趙宴時說:“我尚不曾見過。”
他的語氣中沒透露出惋惜遺憾,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梁安卻篤定他一定很想去看。
“他日若有機會。”梁安允諾,“我一定帶你去那裡看看。”
趙宴時意料之外地怔住,他看了梁安很久很久,終於重重點頭應下。
“好。”
梁安想緩和一下氣氛,又憨笑兩聲:“不過想想我第一次見夜光蟲還是八、九歲的時候,我被父親責罰,大哥偷偷帶我去看過一次,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
趙宴時吃驚:“靖之這樣踏實穩重的人還有頑皮時候?那梁大將軍未免太嚴苛些。”
“父親對我不算嚴格,不過我小時候可是渾不怕的搗蛋鬼。”梁安說來尷尬,撓頭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就不跟你講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招你笑話了。”
“我愛聽。”趙宴時溫聲笑道,“靖之幼時一定遠比現在更可愛些,我喜歡聽。”
梁安兩頰發熱,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再看趙宴時溫溫柔柔看他,又心裡一軟,只好挑挑揀揀講給他聽。
趙宴時總是聽得認真,最後長嘆一聲:“若我能在兒時就識得靖之就好了。”
不等梁安想辦法安慰,他很快又燦然笑道:“現在認得也極好,能和靖之做朋友,早算不得早,晚算不得晚。”
他總叫梁安心軟,說不出話來,只能更賣力講些有趣的逗他開心,盼望他常笑些更好。
別再獨自傷心。
這日早朝,梁安難得看見了林鴻羽的父親,當朝右相林廣微。
兩人碰面,對上視線點頭致意,梁安還沒來得及上前問候,太監已來唱喏,弘文帝來了。
梁安悄悄打量一番四周,發現前來上朝的大人們今日情形似乎與往時不同,大約因今日左右相都齊聚光明殿中。
立在左右兩側的文臣們整肅衣衫,弘文帝來了不過一時半刻,朝堂之上已經照常吵起來了。
禮部王尚書上前諫言,老調常談要弘文帝為國本罷黜東宮,改立四皇子趙慶時為太子。
吏部劉侍郎立刻橫跨出列,駁斥此言,罵他才是不顧國本,動搖儲君。
梁安也在這朝堂之上時日不短,大概清楚禮部都是左相的人,而吏部,則是右相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