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皎聞言很意外:“我以為你是及時行樂主義者。”
<101nove.。”田宜宜說,“只是現在想一想人生這麼長,許多事情足以放到以後再講。拒絕明天,但也真的寄希望於明天,給自己留一個念想也不是不行。”
卞皎張了張唇,片刻後極輕地笑了一聲。
“與你相反,”他講,“我過去很不喜歡以後這個詞。”
田宜宜雙眼睜大,帶著問號“哦”了一聲,對他的話很感興趣。
卞皎攏住雙臂,也抬眼看向遠處的小壁燈,手指在肘節上緩緩敲打一陣,他收回目光。
“以後這個詞,在我的認知裡其實與時機相同,僅僅是一種推辭,是面對一些無可奈何的現實時才會借用的慰藉。因為……怎麼說,或許從小就被教育面對任何事情都要及時反應,當日事當日畢,總感覺以後就是明日複明日,緊接著就會萬事成蹉跎,所以總是急著對一些事情做出判斷,也不會去想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反悔的餘地。”
對上田宜宜視線,他說:
“和你一樣,也是亞庇返程那天。那天你講去新疆遇到冰雹的經歷,那次過後,我想了很久,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還可以給自己留餘地。原來人生還可以反悔,原來當下可以不完美。原來即使真的做錯,也沒關系。”
他語速很慢,像是在討論一部電影,也許難懂的不是電影本身,而是觀影者的思考。
田宜宜聽完,沉默一陣,忽然抬手從隔壁桌上取了兩聽汽水。
拉環發出清脆聲響,氣泡上湧又消解。
“看來我們都學到很多。”遞給卞皎,她說:“所以愛講當下沒有錯,愛看以後也沒有錯。或者說,即使錯,既然錯,不如將錯就錯。算了,還是不要亂掰大道理,就敬將錯就錯。”
卞皎與她碰杯。
相視展笑,氣泡裂響:“敬將錯就錯——”
第二天送田宜宜上飛機去智利。
安檢入口前,卞皎與她相約明年的今天一定在新疆阿克蘇見,一起追一場冰雹。
走出航站樓後,卞皎抬眼看向天空。
這天的天很藍,除了拇指大小的飛機飛過,剩餘萬裡無雲。虛著眼睛望了很久,他最終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垂眸點開簡訊,給星標的聯系人傳送了一張彩信過去。
剛剛放下手機提示音就傳來,解鎖螢幕,聊天框中最新一條簡訊是圖片。
一張藍天。
同樣萬裡無雲,但顏色比今天的吉隆坡要亮許多。
卞皎想了想,編輯問:[是慕尼黑嗎?]
對面回很快:[放大看看。]
卞皎就點進圖片放大,視線垂落一瞬,定格在圖片的左下角。
左下角有一小片橙色,四四方方,似乎是氣球做的漢字。辨認兩秒,他的眼睛微微睜大——
金湖遊園會·2019
退出簡訊,卞皎直接撥去電話。
東八區下午一點,慕尼黑的早晨剛剛開始,電話接通,對面的聲音卻很清醒。
一陣窸窣聲隨著聽筒傳來,對方似乎是從某個地方走到一旁。
卞皎耐心等待那邊安靜。
剛靜下來,對面卻率先發問:“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嗎?”
卞皎原本很篤定,被這一問反而不禁遲疑。想了瞬,他試探說:
“是我們沒看成煙花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