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管在哪段關系裡,拿著過去框架而故步自封的從來只有他,只有他裴子騫而已。
茶室裡安靜得落針可聞,陳素忠看著子侄說完一句話後緊緊閉攏的雙唇,不知道該做什麼。
抉擇一陣,他將銀行卡往對方手前更加推近一分。
裴子騫抬眼,眼底的情緒無法看清。
幾秒後他將這張卡推了回去。
陳素忠見狀眉間皺緊,剛想說話,卻聽對方忽然開口:“今晚你們是否方便?”
他抬頭與裴子騫對視,發現那張年輕面孔上長久緊繃的唇角終於有了放鬆,很小很輕微,但始終算真的放鬆。
“叫上伯母和表弟。”裴子騫說:“一起吃個飯吧。”
裴子騫不計前嫌,陳素忠自然高興得如同新年,他講今天剛好是假期,伯母和表弟都在。
他們的生活真的走上正軌,一輛十五萬的車加上小戶型公寓,外加兩份薪資不高但穩定的工作,雖說每個月要還房貸車貸,但日子平淡中隨處可見幸福。
陳素忠帶裴子騫先回了一趟老房子,四層高的水泥牆面在日光下泛出金黃。
陳素忠說:“拿到補償款後,我就把房子要回來了。”
裴子騫走進一樓,聲控燈炪了很多年,潮濕的黑暗空氣中時間的定義彷彿消失不見。
“補償款?”他象徵性地問了一句:“集中給的麼?”
“算是。”陳素忠講,“鄭老賴私下給的賠償。”
“什麼時候的事?”
“你走的第二年,冬至左右,”陳素忠笑一下,“你伯母剛好就是那時候懷上弟弟。”
裴子騫停下腳步。
“三年前?”
如果他沒有記錯,三年前的夏季鄭懷遠就已腦梗入院。
“你確定這筆錢是他給的?”裴子騫問。
陳素忠遲疑一下。
“倒也不算……處理事宜的時候好像是他兒子到場的。”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個大致高度,動作在裴子騫面前颳起一小陣風:“跟你差不多大的一個小夥子,個挺高,長得白淨,說起來一點都不像那個鄭老賴……”
那陣風的高度十分相熟,剛巧在裴子騫雙眸的位置,他雙眼略感酸澀,黑暗之中握在紅漆色欄杆上的手指逐漸收緊。
片刻後,他終於拾起此行最初的目的。
“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他道。
陳素忠說記得,那張臉不會忘。
“那,這個人……他,”
裴子騫的聲音在空蕩樓梯間艱澀出口,被牆面反彈的緣故,微微有些發顫——
“他有沒有來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