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向著四下潰逃的賓客們舉起一隻手來,那隻手掌修長潔白, 指節如玉, 如今運足靈氣, 隱隱可見掌紋裡蓄著澄澈似月光般的陰源力量。
至美而至狠毒。
他把手掌向下輕壓,眼底笑意幽微, 猶如神佛臨世,卻無半分對人間的憐憫。
他看著那些人心惶惶,流離奔潰的修士們, 就像是看見了一群螻蟻——還是令他提不起什麼興致的螻蟻。
當然, 無論他對此有興趣與否, 遇到如此難得的,能將三千世界重要人物齊聚一堂的機會, 總是要殺上一場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機緣巧合下的這點美意。
白鶴州啊白鶴州, 還真是要承你的情。
死去的愚蠢白虎, 是天下間最好的白虎。
玄武掌勁已經蓄勢待發, 手心散出淡淡微芒,如攏霜雪月光。
即使在場眾人除了洛九江和寒千嶺外, 還沒人和他正式交手過, 然而那如芒刺在背的強大威壓, 已經無聲地罩在了每個人頭頂上。
修為高超些的元嬰修士或許還能繼續逃跑, 可不少金丹修士只能悶哼一聲, 就此無力跪在地上。
有人機警,冷汗潺潺之際大叫:“玄武大人,我願歸順!”卻只換來了玄武的一聲輕笑。
他相當清醒地問道:“你此時願意降我, 明日也會同樣願意服從旁人。這種毫無分量的歸順,我要來做甚?”
說罷不等喘息之機,玄武手腕一翻,眼看就要立掌劈下,卻只聽當啷一聲金鐵清響,洛九江左手持握澄雪,刀尖與他掌心驟然相撞!
片刻之前洛九江人還在數丈之外半跪於地,如今卻是縱身之上,不顧一切地以攻代守,擋住了玄武的一招。
洛九江呸出口中的一點血沫,面孔冷淡猶如冰凝:“別對無辜者下手,你的對手是我。”
玄武用一種非常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那一瞬間,玄武和洛九江的眼神交彙,四目相對之間,他們看清了彼此眼底暗藏著的道。
洛九江的人道已經打磨出生死的雛形,而玄武的陰陽則成就最完全的自我。
他確實是一個不在乎別人感受,只關注自己想要什麼的人。
玄武突然發話道:“白虎的做派,我一直很看不上。”
此刻兩人正互相角力,澄雪的刀尖緊頂著玄武面板,卻甚至不能讓他的掌心凹下去一點。聽到玄武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洛九江另換了一種發力方向,沒給他半點回應。
“但我或許還是該提醒你。”玄武緩緩地說,“就連公儀竹在我面前,也未敢自稱是我的對手。”
他竟還在洛九江面前叫出公儀先生的名字!
洛九江聞言勃然大怒,澄雪就勢翻起一朵刀花,氣脈冷然如霜,直插玄武雙眼。
而在這突如其來的一刀落下同時,他丹田裡的那尊少年元嬰,驀地睜開了眼睛。
霎時間洛九江丹田之中的世界便日月易位,執掌殺伐的月輪高踞天空,倒映於少年元嬰的一雙瞳孔之中。相應地,現實裡的洛九江眸心深處亦生出兩道月影。
洛九江的刀氣一向磅礴浩大,正氣凜然,如驕陽烈日,似奔湧江流。
只在今日今時,他刀鋒中蓄滿了一種透骨的冰寒,成為盆傾的瓢潑大雨,也化作暴怒時泛濫山洪。
刀氣完全為心所指,刀鋒之下的呼嘯風聲,便字字句句都是洛九江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