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雙玉曾說:“只有預料不到的事,才叫變數。”
董雙玉也驚呼道:“玄武!”
他明明本體是條人魚, 但不知怎麼著就修煉出了一張屬於天敵的烏鴉嘴, 凡是過了他嘴的壞事, 好像就沒有不靈的。
洛九江在聽到董雙玉的驚叫聲後,第一時間就猛地扭過頭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身長玉立的男人, 他一半面孔俊美無儔,另一半臉上還覆著一層未褪盡的幹枯人皮,整個人介乎於俊秀與醜惡之間, 彷彿一個被從中間劈開過的修羅。
在意識到玄武身上披掛著的那張人皮屬於誰時, 洛九江的瞳孔一瞬間縮小成細細兩粒。
靜慈大師!玄武是扮成靜慈大師來到白虎宗!
一個曾被洛九江忽略的微小細節迅速沖入洛九江腦海:為什麼白虎會讓剛剛被他跌過面子的第八宗子去負責靜慈大師的接待?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為了接待, 而是方便他們接頭!
一時間心血逆流而上,沖撞得洛九江眼底燒紅。他重喘了一聲, 終於完全理解了之前面對著白虎時的謝春殘。
白虎!玄武!洛九江腦子裡的那根弦徹底繃斷, 只有一個發狠的痛恨念頭不斷在心頭如鼓槌般擊落重重聲響——
你們竟讓玄武扮做靜慈來此, 你們竟讓他來為公儀先生超度!
公儀先生平生俯仰無愧, 何至身後被人欺辱若此!
其實他這念頭倒是有點冤枉白虎了:畢竟白虎就是再傻,也不至於當著玄武的面演這一場反水大戲。
白鶴州確實收到了訊息, 得知靜慈是玄武派來的手下不假, 但他並不知道其實是玄武本人來扮成了靜慈。
如果他知道的話, 怎麼可能讓玄武踏進白虎界一步。
玄武身上的人皮才剛剛撕下一半, 察覺洛九江格外灼熱和痛恨的視線, 他抬起眼來分給眼神的主人半道目光,看著洛九江時唇角甚至帶笑。
他面容白淨俊逸,看起來彷彿一個脾氣很好的文士, 只是笑容中隱隱夾雜著血的腥氣,用再多上好香料也遮蓋不起。
盯著那個宛如利鈎的微笑,洛九江突然想起十多天前,就在同一個地方,“靜慈大師”曾經向他遞過來一眼。
那時候,靜慈大師兩片耷拉下來的眼皮很好地修飾了目光中的鋒銳,那張蒼老褶皺的麵皮上有歲月打磨出的寬厚,但並沒有傳說裡甚至能度化蚊蟲的慈祥。
陰半死以為他“老而不死是為賊也”,覺得靜慈大師變了。
他們誰都沒看出來,靜慈大師沒變,靜慈大師是死了又被人剝了皮!
在緬懷公儀先生的超度大會上,玄武這個兇手公然地替公儀竹念誦經文,然後一路無阻地從他們身邊行過。
洛九江竟沒能發現。
想到這裡,洛九江胸口劇烈起伏,仇恨和愧疚在他心裡如野火般瘋漲開一片。洛九江將謝春殘放在地上,手中已經無聲無息地將澄雪出鞘。
“玄武。”洛九江把這個稱呼放在牙齒下細細地咀嚼,將字元都咬碎成零碎的音階,“不管你為什麼來,今天就別想離開。”
玄武終於將那張蒼老幹癟的皮囊從自己身上撕下,面對著洛九江的宣言,他有點訝異地眨了眨眼。
“好啊。”玄武輕快地回答,聲音裡還帶著幾分饒有趣味,“看到你們之後,本尊本來也不是很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