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絲電團一般的劫雲裡頭,終於降下了第一道如狂舞銀蛇般的雷劫。
洛九江手腕輕抖, 不閃不避, 向著那雷劫之力最盛的方向揉身直上。
澄雪刀鋒上的銳光一閃, 即使在光芒大作近乎要灼花人眼的銀色劫雷之中,存在感依然昭示的如此鮮明。
洛九江單人單刀, 在聖山這宏大的背景之下,與威力足以使地動山搖的雷劫悍然相對,兩下交鋒, 是人間強者對天劫威嚴的碰撞。
這一刀星火四溢, 洛九江的身形先是在大作的雷光之中幾乎湮滅不見, 又突然現身,摧枯拉朽一般生生將那雷劫自下而上劈為兩段。
天際降下的雙人合抱粗細的銀雷被他刀鋒生生分開, 這是洛九江出鞘的第一刀。
通常雷劫中的第一道和最後一道, 都是天劫之中最難度過的部分。有多少無力佈下陣法或是請人掠陣的修士, 被這道雷劫一下子就劈得半死不活, 應付接下來幾道雷劫時力有不逮,已然是強弩之末。可對於才硬抗了這道雷劫的洛九江來說, 他只覺得通體筋骨尚才被活動開。
在第一刀所綻放的光彩還沒能完全消褪之際, 彷彿容不得洛九江喘息一般的, 第二道劫雷已經迎著洛九江的刀尖落下。
洛九江抬起臉來, 那道劫雷就清晰地將他的面孔照亮。聖地三年裡洛九江已經成長很多, 英俊的臉龐上少了些少年時分的青澀,全被青年的稜角替代,只是年少時的曠達宏放的氣質已經深入骨髓, 是洛九江終身不變的標記。
他往回挽了半個刀花,藉著上一刀未盡的餘意,不假思索地狠手斜劈。
此時,他騰身在半空之中,於天地之間無憑無依,能倚靠的唯有他自己。然而他的神色卻飛揚自在的如足踏輕馬,合身一刀,正是把那劫雷斬於馬下。
像是被他這輕巧的態度激怒,第三道第四道劫雷接踵而來,相隔時間甚至不到十分之一眨眼,它們前後緊湊得像是一對連體的雙生子,但對洛九江來說,此時此刻,它們不過是能被刀鋒掃盡之物。
這兩道雷劫的銀光倒映進他漆黑眼底,然而論其威能,甚至不曾震撼至他的心上。
第五道雷劫比起前四道來說速度稍遲了一些,中間甚至有機會給洛九江落到地上站定調息一次。但與它拖長的時間所相對的,是雲層裡積蓄的那不容小覷的威力。
在九道雷劫之中,五是中心之數。自來天道之中,“中間”這個位置的重要性都更強一些。若要論起乾坤周易,六爻之中居於中心的三爻四爻,一向也有三兇四懼之名,如今洛九江面對的這一道來者不善的第五道雷劫,其兇狠狂暴的氣勢,彷彿要把洛九江劈成比塵埃更小的無數碎片。
面對這氣勢洶洶的惡客,洛九江屈指在澄雪刀背上一彈,長刀就就發出一聲清越的箏鳴。洛九江長笑一聲:“來的正好!”,便縱身投入了大作的雷光之中。
聖地多山多水,位於最中心的聖山附近就更是重巒疊嶂,因而天間劫雲人人仰頭可見,但那迎著雷劫的渡劫主人卻因為山巒的遮擋而難見身形。
但這並不能妨礙人們對這位度元嬰劫的修士身份的猜測。
特別是……這雷劫顏色還是前所未有的銀色,觀之如同冷鋼,那冷冽而不容情面的氣勢,彷彿要把天也劃開一道缺口似的。
說起來,好像將入聖地之前,小道傳言裡好像也有過誰渡過白色雷劫?
但凡身邊有人作伴的眾人都不禁私語紛紛,深感這特殊的雷劫居然也知道紮堆,就像是縱觀修真長史裡的留名人物,大多數俊才彷彿也知道挑時候,特意往同一個年代湊似的。
有修為稍高些,距離又隔得很遠的修士還能開上兩句玩笑——“當初那挨白色雷劫的,今日該引來和這位認識認識,同為殊異人物,或許能一見如故呢?”
他只是隨口這麼一提,哪就能料到這兩個被人嘖嘖稱奇的修士,實際上都是同一個人?
此類閑談按下不表,而在這些對真相一無所知的修士之外,還另有他人知曉一些內情。
像是此刻,小刃和封雪就同時駐足,並肩朝向聖山的方向,久久地凝視著那片銀白的劫雲。
等第一道劫雷過去,冷厲的刀光迅疾地在雷劫中一閃,小刃突然晃了晃她們牽在一起的手:“姐姐,你看,是九江。”
“嗯。”封雪下意識地手上加重了一份力道,把小刃的手握了一握。她看向那片被雷雲光芒照得泛白的天空,眼前恍惚閃過當年死地山洞裡,曾立下過要把天也捅個窟窿的豪言少年。
一晃歲月如梭,其間幾番坎坷,個中滋味難以細表,而洛九江……
“他果真成了一個很厲害的人。”封雪喃喃感慨,再抬起頭來時眼眶微紅,雙目中隱然有淚,面上卻都是滿滿的欣喜與自豪。
這樣的九江,是與她一同出生入死過的朋友。
……
而在聖地的另一端,一隻人數多達二十餘位的隊伍也正因此駐足。
不同於寒千嶺和洛九江對靈蛇、朱雀二界的放養政策,青龍書院的聖地隊伍,幾千年來從來同進同出。路上若是遇到出身他界的殘兵散勇,秉著愛仁之心,書院弟子按照一貫規矩都會把人收攏。
面對這聞所未聞的銀色雷劫,書院弟子大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在這支隊伍之中,唯有兩個站得離陰半死格外的近的學子,才發現他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