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足足在雪地裡行走了一天,才看到一點人跡。
誠然, 他為了儲存靈氣, 免得面對突發情況時難以應對, 故而沒有全力奔走,但即便這樣, 這片雪原也實在大得驚人。
即使撕下稍厚的下擺纏住左腳充當靴底,又不斷執行靈氣遊走全身取暖,洛九江也感覺寒氣從左腳腳底不斷湧入, 直到現在都快要將他凍僵了。
此方世界, 實在是太冷了。洛九江之前從未想到, 世上竟還能有這樣冰寒刺骨的地方。
而在一眾噩耗之中,唯一的好訊息大概就是他晉入了煉氣九層, 靈氣比起以往來說更加充沛, 還算能聊表安慰。
視線所及之處, 終於出現了一點不同於茫茫白雪的顏色, 洛九江長吐一口氣,緊握刀柄的右手稍稍活動一下, 關節處卻仍是僵冷而不自如。
此處風雪之大, 乃是洛九江平生僅見。有時僅僅是片刻風雪就能掩住他剛剛踩下的深深足印, 故而遠處那點斑紅顏色足稱意外之喜。洛九江眼前一亮, 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然而就在他走近那雪地上散落東西三丈以內時, 他卻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體。
方才距離太遠未能辨別分明,這東西不是他預料中被人散落的什麼紅色小件,實際上, 它就是一個人本身。
這是一具森森白骨。
他遙遙眺望到的幾點顏色,是白骨上沒能被啃淨的,濺落在雪地之上的血肉。
那血顏色還新鮮,顯然此人剛死不久。洛九江提起提防,小心地再三確認附近沒有埋伏後,這才湊到那白骨身邊,大概檢查了一下此處的具體形勢。
也不知白骨主人同動手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四肢俱都消失,此處只留下了他的軀幹和一顆頭顱。便是這僅剩的部位也被人拆的七零八落,血跡斑斑的骨頭散落了一地。
四周的足跡已經淡地讓人難以辨認,就連洛九江剛剛踏出的幾個腳印也覆上了一層厚雪。也是洛九江來的正巧,若是再慢一步,就連這點白骨也要被風雪掩蓋。
洛九江拿刀尖將撥弄了白骨兩下,正長嘆口氣打算隨意挖個雪坑送這具殘骸入雪為安時,他猛然僵住了。
下一刻,他猛地撕下自己為數不多的一片衣物包手,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揀起一塊骨頭湊到眼前細看。
這塊骨頭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這是一個所佔面積不大,但齒痕十分清晰的橢圓形牙印。牙印的主人似乎牙齒鈍而平整,渾不似那些食肉的尖牙妖獸畜生。
不知為何,這小巧的牙印竟讓洛九江手臂都有些顫抖。只在呼吸之間,他便做下決定,毫不猶豫地挽起自己右邊袖子來,低頭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他留在自己手臂上的齒痕,和這塊骨頭上的牙印,雖然細節不同,但大體卻非常相似。
這是一個屬於人類的齒痕。
而在接下來的幾塊骨頭上,洛九江又翻檢到了相同的痕跡。
他草草地將這位無名兄弟掩埋,站起來時只覺得腦子都有些眩暈:一樁極惡毒、極殘忍之事就這樣直白地攤開在他眼前——這具白骨身上的血肉,多半是被人給一口口咬下來吃了!
是要多陰毒的心腸,或是多極端的環境,才能令人犯下如此罪行?
洛九江按刀在手,警覺地環視四周。他不知道自己附近的雪丘下是不是也隱藏著微弱的呼吸和陰狠的目光,只等著他露出一點疲態就撲上來,喝他的血,嚼他的肉。
戒備地向前走了一段路,洛九江又想起了那具屍骨。那人的脊骨胸骨上都有砍刀削過,刮擦的痕跡,他剛剛沒能明白過來,走了這一段路,已然想通了。
那是有人剜下了他此處的皮肉。
再聯想到那不翼而飛的四肢……
洛九江猛地打了個寒噤!四肢確實比軀幹容易攜帶,不是那人的四肢不在,是有人砍下了他的四肢,和那些被剝下的皮肉一同帶走了!
洛九江臉色泛青,他覺得自己想吐。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人竟把自己的同類當成可以生吞的食物?洛九江咬著牙想道,他竭力把自己湧上喉口的那股酸液嚥了下去,不教自己露出一點軟弱的疲態。
而與此同時,在他心頭反複湧動的情緒不止是厭惡,還有濃烈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