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餘洛九江和寒千嶺在此面面相覷,覺得對方確實不像裝的:最後杜川逃跑時明顯拿出的是逃命的東西,能用幾次還不好說。
“怎麼便怕成這樣?”洛九江匪夷所思道,“便是他上次想要殺我,我心裡也沒發過一點怵吧。”
“料是虧心事做的太多了。”寒千嶺松開指尖,一個彩色的半透明影子從他食指上離開,那影子極小巧靈動,彷彿一隻戲在海水中的彩蝶。
“……你又做了什麼手腳?”
“原沒想對他做什麼,杜川是你的對手。”寒千嶺表情與往常有異,顯然對現在的場面也有點意想不到,“剛剛那隻水母帶著能誘發恐懼情緒的毒液,我見到了,就引它多留一會兒。可那毒是散在海水裡,並不厚此薄彼,你我也都有沾到。杜川捱上一點就跑了,不是心虛又是什麼?”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指尖,目光微微放空,任洛九江帶著自己向海面上游去:“九江,你剛剛有沒有一絲半點的害怕之意?”
洛九江聞言看他一眼,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坦然:“沒有。我自認問心無愧,人事極盡。縱使天命刻意捉弄,泰然以對,直道而行就是了,不覺世間有什麼值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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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川最後還是進了決賽。他們一組雖然中途退賽,但此前已經捕獲了十六條箭魚,確實是個不錯的成績。
進入最後一輪的修士共有二十八人,其餘人等均不算特別強勁的對手。洛九江和杜川在半決賽時狹路相逢,不知是不是受先前那場群組比賽的影響,杜川的反應很是僵硬。即使在不弱的修為差距之下,兩人對決只一刻有餘,杜川便被洛九江拿刀逼住了要害。
身為和他直接交手之人,洛九江當然能感受到,杜川這次的落敗不是故意相讓。正相反,他眼裡的怨毒和動作的力度無一不說明他盡力的想贏洛九江。
但他確實已經力不從心,招數也越發失去控制……簡而言之,他被洛九江接二連三的打怕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洛九江毫無異議的進入了決賽。
而他的對手是寒千嶺。
此時洛九江自身修為高過寒千嶺一層,又剛剛擊敗了此前最有希望奪魁的杜川。因而在決賽開始之前,就早有人信誓旦旦的宣稱寒千嶺輸定了。
決賽前一個晚上寒千嶺特意過來找了洛九江——這麼說似乎也不準確,因為平常日子他們也始終習慣混在一塊,隔三差五地談一個晚上不算什麼,偶爾耽擱到夜深了,疏懶回隔壁院子,同塌而眠亦不是什麼稀罕事。
洛九江玩笑道:“你是來找我通氣嗎?”
“何必通明天的氣。”寒千嶺搖了搖頭,容色淡淡,“今晚決個勝負就很好啊。”
洛九江扔下手上擺弄的竹哨子,仔細看了寒千嶺一眼:“哇,你認真的。”
寒千嶺確實是認真的。
“此時四下無人,唯有星月,你我交手一場算是切磋;等明天拉到石臺上去,周圍鬧哄哄的擠著幾百個人,張口閉口拿咱們下賭顯自己眼力,那不是比試,那是耍猴。”
洛九江失笑道:“若照這個說法,你我之前比的那些場,就是一路耍過來的?”
“你拿自己和他們比?”寒千嶺眉頭一動,“旁人和你怎麼一樣?我與你過招和我與他人交手意義完全不同——別的不說,單論我真和你動起手來,除了蒼天厚土,清風明月,還有哪個配在一旁觀戰?”
“我和你的比試,不要拿去給他們看。”
他說話時慣常一副平靜口吻,連聲調的起伏都精準的維持在一個限度內。無論什麼話一經他的口,竟都變作理所當然的樣子。哪怕要他拿這種語氣唱個十八摸呢,聽著都有理有據叫人信服。
洛九江一向知道寒千嶺身上有根了不得的傲骨,只是縱使他連對方口味脾氣乃至起夜次數都摸清了,也萬萬沒料到這傲骨竟能應在這時候。
他深深看了寒千嶺一眼,心知這不是自己的錯覺,千嶺最近性格變動的有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