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志看了一眼燭火微芒的大帳,認命地嘆口氣,在原地跪了下來。
帳內男子,已經褪去了冰冷厚重的盔甲,身著雪色普通的單衣,修長身形半倚在榻上,手中是一隻精緻的檀木盒子,盒內是一隻琉璃罩,罩中一隻雪青色繡水仙花的荷包,邊角有些磨損了,有一處線頭甚至綻開了。
這是他的阿凝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如果不包括那碗長壽麵的話。
開始他一直如她所言,帶在身上。他時不時總要拿出來看,在手中撫弄久了,便很容易破舊。他便命人尋來了這個琉璃罩子,把荷包罩在裡面,好好護著。
雖然知道,不管怎麼做,都無法代替她在他身邊。
他有多想她,每夜的蝕骨思念,幾乎把他折磨瘋。他寫了那麼多信給她,可那個丫頭,卻狠心一封也不回給他。她生來就很會折磨他,他如今只能生受著。
他時常想著,等把她娶回府,定要就此事好好罰一罰她,叫她怕了他才行,不然他永遠都是被她藐視的份兒。
兩年,他已經兩年沒見過她一面。雖然只兩年,可於他,卻彷彿過了漫長的幾個世紀。他想,不知道,兩年後的阿凝,怎麼樣了……可以想象,她一定生得更漂亮了,十六歲,該是到了勾人心魄的年紀。
外面朔風呼嘯,案几上的燭火劇烈搖曳著。
如今的上京城,已是又一個柳色紛紛的春季了吧?可這座極北的迦洛城,卻還是寒冷的冬天,冷入心骨,凍徹心肺。
他望著盒子裡靜靜躺著的荷包,只有這個小東西能給他帶來溫暖。
肩胛處又在隱隱作痛。他放下盒子,伸手摁住。塞外風沙走石,朔風凜冽,羌笛嗚咽,月冷天寒,兩年來,他歷過大小戰役無數,殺伐爭鬥,血雨腥風,肩胛處曾被射傷,儘管治癒了可天氣寒冷之時仍然痠痛。
外人只道他天生謀略過人,如今又得皇上看重,條件簡直得天獨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次西北戰役上,他下手都多急、多狠。為了能早日班師回朝,他有好些日子都不眠不休地等情報、想對策。
好在,迦洛城已經攻下,回京的日子應該快了。
這次出征是無可避免的,他要想真正意義上掌控朝堂,就必須在軍中建立自己的威望。只有這樣,後面的路才會平順,他的阿凝才能在他身邊足夠安全、歡樂無憂。
事實上,這兩年風沙走礫、寒光鐵衣的日子,也讓他改變了不少。他曾經教育阿凝說,人是在不斷經歷中成長的,他自己也是這樣。
趙琰忽然想起來帳外還跪了一地的將領士兵。
“來人!”低沉略顯疲憊的嗓音響起,帳外候著的陳勻應聲而入。
“把高守志叫進來。”
“是!”
早已跪的腿腳發麻的高守志低頭斂首地進了帳子,然後又“噗通”一聲跪倒。
“請殿下恕罪!”
“恕罪?”坐在案後木椅上的趙琰臉色沉凝,目光如炬,盯著下首的人,開口道,“請我恕罪,不若請那些因你而慘死的無辜百姓們恕罪。”
他的聲音不大,可字字擲地有聲,在軍中練就的冷硬冰寒,讓這話語不怒自威,強大的氣場震得潘守志又是面色發白,冷汗涔涔。
“是!殿下說的是!”
“是?你倒是說說,到底哪一點是了?”
趙琰起身,踱步到潘守志近前。那人頭也不敢抬,只看到一雙黑色的皂靴,沉穩地停在了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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