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臨近,四月的長安下了一場淅瀝的雨,雨絲如霧,把整座城池,籠罩在了一片煙雲之鄭嶄新巍峨的城牆在朦朧裡褪去莊嚴,顯出一份柔和與嫵媚。
正德殿內,曹昂剛剛下朝,正欲抬步去後宮給皇太后與太上皇問安,就見跟在身後的首領太監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曹昂轉過頭,目光灼然:“何事稟報?”
首領太監俯身低頭,眉眼收斂,恭恭敬敬地對他回道:“陛下,鎮國公蔡威……回長安了。”
曹昂腳步一頓,神『色』間閃過一絲怔忡。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道:“那他現在何處?”
“在城外。”首領太監深吸了口氣,咬牙回答“法正大人安魂處祭拜。”
曹昂微偏過頭:“是……朕都忘了,今竟是孝直的祭日……難怪他要回來了。走吧,擺駕……不……不需駕攆,你帶上幾個人隨朕微服出宮。”
首領太監趕緊應諾,正要起身離開準備,卻又被曹昂攔住:“算了。不必了。”
曹昂搖了搖頭,疲累地合上雙眼嘆聲道:“去了又能如何?朕累了,去告訴太上皇和太后,今朕就不過去他們那裡請安了。”
曹昂話間,腳下已經調轉了方向,向著自己的御書房走去。
在遣散所有人後,曹昂支起額,眼望著一份份的奏章,神思卻不知道飛躍到了什麼地方。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已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在垂眸良久後,終於從嘴裡喃喃出一句讓人感慨良多的話。
史官對王朝興替之事,總是熱衷無比。
作為旁觀者,他們作下的史書上對幾年前那段歷史的記載得模糊又清楚。他們不知道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只記載:
建安十三年冬,公自赤壁回許勤王。平許都之『亂』,首禍伏完伏誅夷族。伏後坐父罪,廢之。
一場驚心動魄,幾次險象環生,到了這裡竟只有短短几句話。沒人去追究幕後的推手,沒人去書寫這背後的故事。
就像之後,史官們寫:
建安十四年春,曹昂敗孫劉聯軍於夏口。劉備從軍師法正計,西走益州。昂遣夏侯淵、張頜率部襲之。兩軍戰於博望坡。
博望坡,那一戰可是讓曹昂刻骨銘心的一戰。這一戰裡,諸葛亮的火攻計讓他叔父夏侯淵的部下傷亡慘重,十去其三!而隨後到來救援的張頜部,竟然同樣遭遇慘敗,被困軍陣之中,生不得出。
剛剛接過父親重任的曹昂,滿心滿懷都是不能讓人失望的自我督促。正卯足勁頭,要一展宏圖,卻不想被諸葛亮挫了銳氣。曹昂當時在中軍帳裡差點兒沒摔了茶盞。在諸將爭來吵去,叫囂著要前去馳援,給那賣履舍兒好看時。一向敏言特行,尤有急智的蔡威卻出人意料的保持了沉默。
“仲儼有何高見?”曹昂記得自己那會兒是沉著嗓音,萬分不悅地問出這句話的。
話剛出口,他就覺得蔡威眸光閃了一下,眼睛也微不可查地眯起,曹昂看的心頭一凜。
“高見沒櫻不過……威可向丞相舉薦兩人。”
“何人?”
“中軍師龐統和高順將軍帳下郭滎。”蔡威話乾脆利落,不帶絲毫情緒起伏。好像這兩個人就該被舉薦一般,完全沒在意以他的身份,立場和他跟這兩個關係在這種場合出這種話是否會讓曹昂起疑。
曹昂記不清自己當初到底有沒有覺得心頭不舒服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從他父親卸下負擔,離開赤壁退居幕後,把全副身家交給他,他就覺得自己不再是當初那個行事仁慈,凡事留三分餘地的大公子。而是殺伐決斷,把一切可能扼殺萌芽的大漢丞相,魏王世子。還沒到那個位置,曹昂就已經察覺到那個位置的孤寒了。
博望坡的後續援助上,到底還是用了蔡威的建議。遣龐統和高順部去增援夏侯淵、張頜。而等不久,流星快馬就帶來了博望坡大捷的軍報。曹昂盯著軍情竹簡上的內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龐統能拿計,以八卦推演破陣而出這事還算意料之鄭畢竟龐統跟諸葛亮同出一門,師兄弟嗎。誰有個幾斤幾兩還能不知道嗎?但是郭滎這子辦事就有些……
聽郭奕,這子也是學過些五行八卦之術的,可是學到什麼程度,誰也不知道。但這一仗,郭滎卻完全沒用這套東西。
諸葛亮的八卦陣把張頜部整個給困在了一處大樹林裡。無論張頜派出多少嚮導,找出多少出路,到最後都要麼有去無回,一命嗚呼,要麼是折回來路,原地打轉!
郭滎只帶了幾百人,連司南指南車都不用,直接進了林子,一番『摸』索後與張頜回合。然後……然後就建議張頜下令伐樹。
張頜當時人都傻了。這麼大一片樹林,伐成平地得到何年何月?
可郭滎卻面無表情一本正經地問張頜:你能找到破陣的法子,找到出去的路?
張頜自然不能。
“那就不用留了。既然找不到破陣的法子,那就毀了這陣。伐木不行那就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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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而簡單的邏輯,讓張頜等人目瞪口呆:這到底是不是郭奉孝親兒子?一個心思縝密,腦袋九轉十八彎的老爹竟然能生出個腦筋筆直思維大起大落的兒子。還真是下奇聞。不過……他的法子……聽起來好像不錯喲。
於是那日張頜等人就是用這個法子脫困的,而且因為這辦法的特殊『性』,讓張頜部士兵都滿肚子窩火,等出來就對劉備部一番窮追猛打。這倒讓諸葛亮等人始料未及,只能西走入益州,靠蜀道險,避其鋒芒。
曹昂對這個戰果還是很滿意的,他認為有蜀道險,加上劉璋暫時牽制,以及法正的暗中作為,劉備不會那麼快就得到益州。他可以趁此機會休整兵馬,回師東進,與江東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