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火急火燎趕進來,完話後就只剩下扶著膝蓋喘氣的份兒上。郭嘉還蠻體貼地拍拍他後背,然後繞過他,繼續往酒壚邊走。眼看他要掀開簾子走到後院去,店夥計連忙伸手攔住他:“郭公子,請止步。後面不是客官們踏足的地方。”
郭嘉也不硬闖,笑眯眯停住了腳步,對店二:“煩勞轉告貴東家:酒香綿醇,郭嘉尚未品透其中三味。酒之後味,來日方長。”
店夥計點頭應下,轉身目送郭嘉離開酒肆。一旁的戲志才則在郭嘉走遠後,摸著下巴對荀彧眯眼笑:“你,明年他成親,咱們是不是能拿這個一次喝個夠?”
荀彧莞爾,看了眼崑崙觴酒罈,慢吞吞道:“或許,那我們也能讓他一次喝個夠。”
“哎呀,文若你也不厚道了。”
“彼此彼此。”
兩灑侃的時候,被囑託的店二已經走到後院去給蔡嫵遞話去了。蔡嫵那會兒正毫無精神地翻著酒肆的賬冊,結果二哥傳話的聲音剛落地,聽的那位就一下子直起了身,手攥住竹簡,死死盯著他問:“你什麼?你……誰讓你傳的話?”
二哥被她看的後脊樑骨發毛,張張嘴木木回答:“是……是郭公子。”
“哪個郭公子?”
“郭嘉郭奉孝先生啊。”
蔡嫵“呼”地一下站起身,繞開二哥提著裙裾一路跑就往前店走。有一個念頭,她從未想過,現在卻以萬分可能的姿態充斥在她的腦海裡。讓她不得不加快腳步,證實這個猜想:他和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那位見她施粥時揚眉而笑的少年,那位陽翟城外策馬揮鞭的公子跟她千般牴觸萬分糾結才妥協的未來夫君,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從後屋到前堂,幾百尺的距離,在蔡嫵腳下卻被無限延長了一般,這段路怎麼會這麼長?她跑了那麼久才進到門簾前,深吸兩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眼一閉,牙一咬,慷慨壯烈宛如義士赴死般一把扯開遮擋,卻不由愣在了原地:那裡人已經不見了。席間三位都已經離開酒肆,只一個店夥計在收拾桌案上的杯盤狼藉。
蔡嫵像被抽去骨架支撐一樣無力地扶靠住門框,合上眼睛,默默無語。
“二姑娘,您……沒事吧?”店夥計傾著身子,滿臉擔憂地看著蔡嫵,好像完全不明白眼前這姑娘怎麼對自己未來夫婿那麼緊張,他人又不會飛了。
蔡嫵擺擺手:“我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而讓她撲空的罪魁禍首在離開酒肆,回府以後似乎過得也不是太順利。眼下他正跪坐在自家岳父面前低頭認錯。
準岳父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似乎有一肚子未來得及發出的火。只是眼前這女婿太聰敏,太瞭解人心。他還沒開口,他就已經竹筒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給自己數出了無數條自己在親事上的不厚道,然後檢討了自己倉促訂下成親日期的失禮處,最後一臉誠懇,萬分真摯地對他賠禮道歉。道完歉就一直這麼乖覺老實地跪坐著,一副任由發落,甘願受領的樣子。
蔡斌是又好氣又好笑:你他聰明吧?郭蔡兩家婚事上他手段確實漂亮,連他這樣的老江湖被他擺了一道。可你他迷糊吧?好像也確實夠迷糊的,費力不討好的道歉還真不如一句“家母身體抱恙,恐怕時日無多”來的更能博人同情。
可是他不,寧願被他誤會,寧願被他著惱也堅決撐著也不。還真是個要強的孩子。
準岳父沉吟一會兒,沉聲開口:“你母親的身體,大夫怎麼?”
郭嘉垂下眼睛,不話了。
“我是你岳父,跟我還有什麼不能的?”
郭嘉聲音有些沙啞,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好生將養,或可……撐過一年。”
蔡斌倒吸一口涼氣:此病太過突然,上次他們離開陽翟時,劉氏還康健著,短短几月間,一個生命就被宣判了死刑緩期。郭家這麼著急定下婚期也是情非得已。當家太夫人病得突然又急迫,萬一她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郭家這一守喪就是三年,三年在太平年還不算什麼,但放到現在變數就太多,再加上這兩年傳聖上身體亦是大不如前,萬一再趕上帝崩。家喪疊國喪,兩口成婚之日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蔡斌默然無語地站起身,走向門口時回頭輕嘆了一聲,對郭嘉道:“三日後,你來潁陽下大聘吧。”
郭嘉看著蔡斌剛要行禮示意,蔡斌涼颼颼來了一句:“先彆著急,你能不能順利娶到我家阿媚,還要看你的本事。”
“晚輩定當全力以赴。”
蔡斌輕笑了一聲,施施然離開了郭府。從頭到尾沒有表露任何他曾經對郭嘉這女婿有過懷疑的意思。
蔡斌回去酒肆的時候已經快到午時,店裡那些老夥計早就收拾好行裝,等著他回來直接返潁陽了,蔡嫵也跟著那幫叔叔們一道,騎在馬上。蔡斌見這陣勢也沒遲疑,直接就帶隊伍出城往家趕。
回到潁陽蔡府時,色已經很晚,幾個管事們被簡單的吩咐幾句就各自回家休息。蔡斌跟蔡嫵剛在府裡落腳,蔡威就從一旁院子得了訊息趕跑到了前廳,進門也沒管他爹還在,直接炮彈衝到蔡嫵懷裡:“二姊,你總算回來了。威兒可想你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蔡嫵拍拍蔡威後背:“二姊也想你。”
蔡威自蔡嫵懷裡探出頭,聲音悶悶:“他們二姊你回來就要出嫁了,大嫂和孃親都在給你備嫁。連大姊明也要來幫著參詳。二姊,威兒不捨得你,你答應過威兒不會那麼早出嫁的。你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