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夜空與遼闊的草原讓人心曠神怡,阿魯海獨自一人找了片草皮淺的土地,用石塊圍出篝火堆,點燃了一叢火。
在仰倒的阿魯海眼中,夜空一半是粒粒星光鑲嵌的綢緞,一半是甕底深藍的酒水。燃燒的木料在耳邊隨意響動,噼啪聲聽著很舒服。
一斜腦袋,就能看見杜白乘亮光的帳篷。它閃爍在帳篷群中,是天上沒有的孤星。
大帳很熱鬧,估計是各個部族的首領為慶祝巴圖孟克登即位,臨時想了什麼活動出來。阿魯海沒有興趣也沒有資格去參與。
與草原倒在一起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阿魯海在等待。
當初他牽著巴圖孟克的手,與杜白乘一同走進滿都海的領導的蒙古本部時,他也覺得自己需要等待。等到仇視巴延蒙克的人逐漸接納了巴圖孟克,等到巴圖孟克長大成人以後,他和杜白乘才能放心。可巴圖孟克這個被遺棄的孤雛竟然能當上大汗,阿魯海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他反覆思考自己與杜白乘在巴圖孟克當上大汗以後的意義,卻驚恐又好笑地發現竟然沒有。
阿魯海如今的等待,只是為了等那個和自己同樣滿心歡喜卻又憂心不安的女子來到自己身邊。
如果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的話,兩人或許可以討論一下未來。
阿魯海將胳膊枕在後腦勺上,伸直腰板舒展身體。突然而來的輕鬆叫他開始東想西想的同時,也讓因緊張而疲憊不堪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反抗。
年紀輕輕就這樣容易疲倦可不是好事情,所以阿魯海整日都在杜白乘面前搞怪逗樂,怕就怕她也與自己一樣,考慮的多了累心。
阿魯海枕著頭想心事,地上卻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踩著草一步步來到自己的頭頂處。阿魯海皺眉,翻了個身——
美麗的夜空中架起龐大的身軀,威武的蒙古馬揚起前蹄向阿魯海頭頂踏來——
阿魯海來不及躲閃,緊閉眼睛等待頭骨碎裂的劇痛。後悔蠶食了阿魯海的腦海,他很想再看看杜白乘和巴圖孟克。
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阿魯海睜開眼睛,馬背上赫然坐著勒住韁繩的癿加思蘭。
“您是...”阿魯海不敢魯莽,心有餘悸地問。他的心還再因劫後餘生而狂跳。
“永謝布部的癿加思蘭。”
阿魯海沉默。
稍微瞭解蒙古各部族的人,任誰都知道永謝布部有個不停與漢人皇帝邊境交火的瘋狂男人名為癿加思蘭。
“那邊太熱鬧了,我就出來溜溜我的馬,”癿加思蘭翻身下馬,雙腳有力地跺在草地上,“剛剛驚到你了,抱歉。”
阿魯海搖了搖頭“這馬是還未馴服的馬嗎?”
癿加思蘭考慮了一會兒,才回答說“是。”
雖然不明白這個問題為何要思考這麼久,但阿魯海也不多想,他向旁邊挪了挪身子,讓癿加思蘭也坐在篝火旁。
“所以你呢?”癿加思蘭伸手靠近搖曳的火苗,“你又是為了什麼才跑了這麼老遠,獨自生火的?”
“癿加思蘭大人高看了,我不是什麼領主貴族,只是個普通的侍衛,熱鬧的大帳本就不是我的去處。”阿魯海活動一下剛剛因驚嚇而抻到的手腕,轉頭借火光注視癿加思蘭的臉。
“侍衛嗎?”癿加思蘭沉吟,“敢問小兄弟是誰的侍衛?”
阿魯海本想不假思索地說是大汗的,可停頓一下,改口成“是一位漢人姑娘的侍衛。”
癿加思蘭讚賞地看了阿魯海一眼“那我就不再多問了。蒙古本部聞漢變色,我要是不與他們相同,都不配當領主了。”
癿加思蘭謙虛的笑話博得了阿魯海的好感。看來這位癿加思蘭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不近人情。
兩人一塊在火堆旁聊了一會兒天。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癿加思蘭搭著膝蓋用輕鬆的口氣問。
“阿魯海。”
“阿魯海,你覺得新任大汗如何?”
這個問題成功喚醒了阿魯海的警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