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一句沒否認,只喃喃道:“可惜庸哥兒不是個好相與的。”
“是啊,不好相與,手段高明,心腸也硬,”紅羅夫人吐出了這幾個貶義成分顯著的詞眼兒,沈睿聽得氣憤,心裡頭卻也不得不認同,“林家幾位主子加起來也有兩百歲了,不想卻被一個十三歲的孩童給耍得團團轉,幾番交手都佔不到半分便宜。”
張夫人慘笑一聲,“是啊,三老爺都進死囚了。”
“聖上親自下的旨,可難保與他許家小子無關,”紅羅夫人道,“偏他還能擺出一幅與人為善的姿態來,幫著林家爭取到了皇商的地位,如此一來,誰也說不得他的不好。”
張夫人道:“你說的我不可否認,但若是就由得這等小困頓便想著棄家出逃,未免太過懦弱了些!”說罷依舊恨意不減,繞回了女子惦念著的那些情愛念頭,“到底還是你攛掇的。”
紅羅夫人輕嘆一聲,“你眼界不高,看了也是白看,我理解的。”
“你!”
紅羅夫人忽然露了個笑顏出來:“張夫人怎麼就看不明白,這場爭鬥無論輸贏,林家都討不了好處。若是許庸勝了,便是由他來掌管林家,從前踐踏虧待過他的族人長輩,他心中莫非無怨?可若是鳳安勝了,林家再沒有大老爺那般能掌控平衡的把舵人,林家只能成為鳳安銀莊的傀儡把戲,吃了殘羹冷飯還得肖似奴僕,何苦來?”
張夫人只死死咬緊牙關。
紅羅夫人:“張夫人若是還不明白,不如再想想,林三老爺已經入了死牢,這是兩方博弈的結局;如今林老祖宗退隱幕後,林二老爺把握全域性,再進鬥爭,禍及的會是誰?”
張夫人忽然道:“老爺是在賬房裡暈厥的,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張夫人此言,說了“你們”而不是“你”,看來這位紅羅夫人也替林四老爺兼了個貼身小廝的差事。沈睿暗暗猜測,莫非這算是甥舅遺傳?
紅羅夫人道:“要逃了林家的想法是早有的。所有的準備也早就商榷了不下百遍。不過當時在賬房裡真察覺出了一處不對,這才想著要急急地逃離。”
“哪處不對?”
紅羅夫人直視著她說道:“鳳安來人了。”
不光是張夫人,就是沈睿也是大驚,張夫人驚呼了一聲,“鳳安來人了?是來,是來......”
紅羅夫人撐著腦袋搖了搖頭,“來做什麼的我不知情,只是當時陪著四郎查核賬冊,發現每月需給鳳安錢莊上繳的銀兩賬目都不發運了,不過數額卻是正正對著上。鳳安銀莊如今還在藉助林家與許庸鬥勇,若不該是林家被鳳安拋棄,那便是鳳安來人進林家了。”她拿了頭上的銀簪子,抬起雪白皓腕,無意地捏了個漂亮蘭花指,慢慢地挑著已經嫣然綻開的燈花,“此番,不是倉皇逃匿,而是斷尾求生。”
張夫人雖然對著紅羅是滿滿地恨意,但是對著她的見解卻是認可,她悽慘地笑了笑:“你們拋棄一切自可去鄉野快活,可是我呢?我一介婦人,又怎麼能應付得來如此局面。而四老爺,四老爺又是多狠的心,拋下我孤兒寡母,斷情斷義。”
紅羅夫人聽了這番話,平視著她的目光忽然就別了開去,有點無奈又有點嫌棄,“咱們的路都是自己選的,沒得叫吃了結果的時候才哭喊著後悔。我當年舍了萬貫家財和人脈友朋,只為了換我與四郎百年之後的享受香火的容身之處;你要了十萬兩銀錢與掌家大權,就不會干涉我與四郎的私事。我記得你我當時互相不明白,可如今我卻有些明白了你當年的苦衷。”
張夫人搖頭道:“我做下的事兒,沒後悔過一絲一厘。”
“那如今的結局,你就得咬牙受著。”
張夫人已經恢復了面容,她平靜說道:“不,我不受。你們也別想走。”
紅羅夫人膽識過人,此番策劃金蟬脫殼的遁逃主意便是由她一手運籌帷幄的,她原以為該不會再有什麼閃失,卻不料聽到了張夫人這樣一句話。
張夫人冷笑道:“我的丈夫,平分與你這個娼門女子已是仁慈,你又怎麼敢開口,讓我再拱手把丈夫給讓出去?”
紅羅夫人瞪大了眼,“你!”
“你們想得好,七日之後,任憑許庸與鳳安再怎麼博弈,屍體都該下葬了,”張夫人笑得很是陰冷,“你們想從棺材裡新生,我便偏不如你們的意!”
“你想做什麼?”
張夫人緩緩道:“你放心,四爺的性命我自會看護好,而你就不必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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