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老爺道:“大哥,大哥也該是能應允的。”
於氏女人心性,到底是嘆了口氣:“孩子不明所以地給推上了戰場,還得昧著良心給他扣上這般惡名,算是咱倆對不起他了。若是可以,二爺也給通融一番,好讓庸哥兒在祠堂裡不必吃太多的苦頭。”
“我把他那兩個貼身小廝給送過去了。”
於氏道:“那兩個孩子我是見過的。瓊花是個利索嘴皮子,瓊泥我倒沒察覺有什麼特別之處。”
林二老爺颳了刮眼皮,眼前的迷糊這才消退了一些,看了整整一個上午的賬冊,他也不願意再把自己的心情給敗壞下去,便雙手撐著桌面掙扎著起身,身後的椅子被猛地一推挪,發出了好一陣吱啦剮耳朵的噪音。
於氏趕忙地過去把自家丈夫給扶住,一對兒老夫妻相偕慢悠悠地往庭院裡走去,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家裡頭那點心煩的事兒,開始東拉西扯地嘮嘮家常。於氏抬手壓了壓鬢角,輕笑道:“去年把鵬哥兒的大事解決了,今年該輪到咱們兩個姑娘了。”
林家四兄弟裡,已經在地府報道的大老爺成婚最晚,因此許佑德雖然是長房長子,年齡卻在一眾林姓家族的兄弟姐妹裡排行靠後。相反的便是二老爺林子平,剛到束髮的年紀,便被家長輩催著把婚事給辦了,如今連孫子都抱了兩個,實在地三世同堂。而原配於氏性子爽朗,兩人也算是登對,琴瑟和鳴恩愛非常。二房在林家算是奇葩,是個難得的清淨地,所有的後輩孩子都是嫡出的,也足可見這位二老爺不是個喜好拈花惹草的性子。
二老爺嘆道:“姑娘家好,趁著咱家面上還好,要趕緊地尋個婆家嫁出去。”
於氏未嘗不是這般想的,不過女人心細,思考地更多一點:“如今鐘鳴鼎食鮮花著錦有什麼用,可不見得當時許家姑娘的悽慘模樣?照我說,爺還是更花心思打點生意,有一個未敗落的孃家做後盾,這才能讓女兒在婆家安身立命呢。”
二老爺:“若是可以,我未嘗不想重振林氏聲威?”
於氏嘆道:“苦了老爺了。”
聽得妻子這般說,二老爺趕忙地調整了情緒:“罷罷罷,這是男人管著的外事,幹你們婆娘什麼緊呢?你只消去幫忙相看適齡的男孩兒,有什麼看得中的,備上厚禮多走動走動,再帶著女兒去請個安。商家的就不要看了,再富貴也不要。就挑一些讀書人家,哪怕是清貧點也好,大不了我幫女兒多備點嫁妝,日後再多幫襯幾分。”
“我娘們家家的困在內宅裡,哪裡見過多少人呢,”於氏嘆了口氣,“也只好厚著臉皮回趟孃家,看看父親母親那邊有什麼好人家。”
林二老爺道:“嗯,咱們女兒家的事兒多上心些。家裡事兒就不要沾手了,有我呢。”
整個林宅府邸裡,大房院落空無一活人,二房查了一下午賬本才剛去休息,三房加四房各自哀嚎哭啼,也就在這個不吉利的佈置成靈堂的林家祠堂裡,還有些歡聲笑語的人氣。
許佑德這頓飯吃得斷斷續續,好不容易吃完了,卻面臨著大眼瞪大眼的尷尬,他只略一思索,便放下了飯碗,從袖兜裡掏出兩個彈珠來,“玩遊戲嗎?”
沈睿敬畏地看了眼棺材:“算不算是不敬?”
“那你玩不玩?”
“玩。”
兩人孩童似得歡歡喜喜地打上了彈珠,一玩便是一整個下午。
眼見這四方的天已經被晚霞染紅,夜幕即將披星而來,瓊泥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盯梢,忽的聽到了一點細微的動靜——門外似有人前來。他精神一振,不可自抑地歡喜起來——天殺的,就算來一堆打架的,也好過看這場無聊的彈珠遊戲。
祠堂正門緩緩開啟,門口只有一個人影,便是那拄著拐著的林之左林老祖宗。
沈睿和許佑德都朝門外瞧了一眼,沒什麼表示,繼續歡歡喜喜地逗起彈珠。林之左顫顫巍巍地垮了門檻進祠堂,瞧見這兩個小輩居然赤果果地無視他的存在,心中憤怒可想而知。
大門在林之左身後緩緩關閉。
林之左這個孱弱的身板,他也沒難為自己,跺不了腳發不出聲勢,他便跺柺杖,砰砰砰的三下,很是引人注意,“小子無禮。”
許佑德總算是抬了臉,笑嘻嘻道:“原來是老祖宗來了,眼拙眼拙,失敬失敬。剛剛那一掃眼,我還以為是四叔的鬼魂找我索命來的。”
林之左:“小子休要嚇人。”
許佑德:“我嚇得是我自己呀,難不成把老祖宗給嚇到了?”
林之左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人又不是我殺的,我為何要怕?”
“知道知道,我殺的嘛,”林之左一來,這場彈珠遊戲是玩不成了,許佑德便彎腰開始一顆一顆的收拾彈珠起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著是我,可不得是我殺的嗎?”
林之左冷笑一聲:“殺人償命乃是當朝律法,何況受害者乃家族長輩,如此更是擔了不孝的名頭。這罪名一旦做實,你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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