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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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陸哥一塊兒大大方方在家裡人面前坦誠吃飯，這是頭一回。
之前仗著大家對他們沒有防備，顧眠自己也總忘記遮掩，平日裡眼神幾乎不加掩飾，動不動就追著陸哥看，陸哥也追著他看，看著看著，不免臉紅心跳，神態嬌羞。
但現在好了，顧眠不需要在二叔面前遮掩，可以正大光明的跟陸哥拉手，親密接觸了，偏偏顧眠一被陸哥拉手、摟腰、喂飯，便能聽見二叔幹咳一聲，嚇得顧眠連忙搬著凳子緊靠二叔坐去，離陸撼城十萬八千裡去。
小小的包廂連窗戶都沒有一個，不到四平米的房間內開了空調，老舊空調的涼風呼呼吹動圓桌桌面上的塑膠餐桌布，撩動得桌布嘩啦啦作響，像極了顧眠此刻亂動的心跳。
臉頰方才還蒼白的漂亮少年如今咬著筷子，小碗裡堆滿了小山高的蔬菜，卻叫顧眠不知從哪兒下筷子，只曉得低著粉撲撲的臉頰，羞澀得發梢都翹起。
陸撼城看顧眠離自己老遠，笑了笑，沒追著過去，反而跟二叔隨意的聊天。
顧愛民許久不曾回來，之前只是從電話裡聽說廠裡的陸撼城不得了，小小年紀學習好也就算了，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能，一學即會，當初聽著，顧愛民還笑說神童太早出名的以後都沒什麼出息，沒想到今天稍微聊了聊，卻發現不管自己說什麼，這還沒讀高中的少年竟是跟自己怎麼都聊的到一塊兒去。
這不是因為他們相見恨晚是什麼忘年交知己，恰恰相反，顧愛民這麼多年來很有點兒自己的見解，清楚倘若一個人給你聊得特別舒服，那麼不是這個人恰好給你頻道一致，而是因為對方的境界比你高數倍，特地調到你那個頻道。
顧愛民不管是說近年的股票市場，還是網際網路上新出的網購，這陸撼城竟是什麼都知道，但又表示一知半解，要他多教教自己。
教個屁！
顧愛民他也是道聽途說，這些東西完全沒涉及過，陸撼城這小子壞得很啊，知道當家長的大都有個好為人師的癖好，這是投他所好呢。
再看自家安安靜靜的小侄子，剛才還害羞得不得了，在他面前公開後，連坐都不敢跟陸撼城坐一塊兒，更不敢跟陸撼城對視，現在卻注意力瞬間被拽走，大眼睛溫柔得驚心動魄，正崇拜又欣賞地望著陸撼城呢！
顧家二叔眼瞅著陸撼城慢慢又湊到顧眠身邊給人剝蝦殼，顧眠則好像完全忘記他這個二叔還在旁邊坐著呢，對著陸撼城說話很是有些嬌縱的味道：“真的嗎？沒聽說網上可以買東西啊，真的能收到嗎？感覺不太靠譜。”
陸撼城在給顧眠把蝦線挑出來，內陸山城的海貨很貴，像這樣的一盤基圍蝦沒幾個就三四十塊了，陸撼城知道顧眠喜歡，但也知道這東西顧眠吃多了得反胃，所以挑了三個便不剝了，去挖了一小碗雞蛋羹和在柔軟微甜的米飯裡，然後等著顧眠吃。
“誰知道呢，反正也是最近才出來的，我在上海那邊看見有開電子商務會議的人包了好大一個展廳開會，人多的很，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大概過幾年網上這種購物平臺會慢慢多起來。”說著，陸撼城用勺子挖了一勺雞蛋羹和米飯，湊到顧眠的唇邊。
顧眠嘴裡的蝦還沒咽呢，嘴邊又等著一口飯，怪叫他著急的，便加快了嚼蝦的速度，誰想這吃飯的節奏一打亂，很容易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顧眠‘啊’了一聲，嘴裡的一團蝦糜頓時混著血腥味，他吞不下去，眼裡也被疼出一片水霧。
“吃不下去？吐了。”陸撼城幾乎瞬間放下手裡的碗，手心都接在顧眠嘴邊，哄道，“聽話。”
顧眠也是習慣了，陸哥一說便乖乖照做，一小口蝦肉黏黏糊糊落在了陸哥手裡，他自己都覺得惡心，陸撼城似乎不覺得，隨意丟道桌子上就又用衛生紙擦了擦自己的手，最後捏著他的臉頰，又心疼又氣，說：“多大的人了，顧盼都不得咬著自己。張嘴我看看哪裡疼。”
顧眠憤憤地道：“你還說，都是你，要不然我哪裡咬得到自己？”然而兩人在拌嘴，也不耽誤顧眠張嘴伸出一節軟軟的舌頭給人檢查，“我感覺掉了一小塊兒肉。”真是可疼了！
“是嗎？好像是有點，沒事兒，就一點點，沒事沒事。”陸撼城半弓著腰，手指頭都在水杯裡洗了洗才去捏著眠眠的舌頭左右的看，嘴裡說的‘沒事’也都是說給自己聽的，幾乎是有些偏執的重複了好幾遍，才放心，隨後便是冷著臉教訓顧眠道，“你要是不想要自己的舌頭了，你直接跟我說，我幫你，下次再咬著自己，你等著。”
“等個屁！”顧眠委屈巴巴，“明明你就是催我了！”
“那你不會讓我等著嗎？”陸撼城皺眉。
顧眠：“我不是不想你等著嘛？”
說完，顧眠又‘嘶’了一聲，推開陸哥的手，才不要陸哥碰自己了，結果又被陸哥追著小聲哄道：“好了好了，別說話了，要不要漱個口？”
顧眠點點頭，漱口後老去舔自己舌尖上的傷口，眉頭皺得老緊，陸撼城叫他別老碰，顧眠卻控制不住，聲音軟軟道：“有點疼……”
漂亮的發小睫毛長得不像話，說‘疼’的時候，還乖乖自己露出傷口來，陸撼城望著這樣的眠眠，心都像是泡在溫泉裡頭，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嗓音，湊過去想親親顧眠……
眼瞅著兩個少年就要若無旁叔地親在一起了，顧愛民重重地‘咳’了一聲，登時顧眠便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二叔，小聲道了一句：“對不起。”
顧愛民是真想抽煙，奈何現在不行，便緊著酒喝，又是一杯下肚，他沉沉地看了一眼這對少年，跟陸撼城嚴肅道：“你們……沒那個吧？”
顧眠反映了一會兒，隨後鬧了個大紅臉，極忙擺手，但抿著唇，連說‘沒有’都覺得害羞。
顧愛民也是挺別扭，不太好意思跟侄子說這些，便還是看著陸撼城，說：“算了，我不管你們之前，既然你們現在在我這裡過了明路，那麼我現在就算是你們的監護人，書好歹給我念完了，高考結束後，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現在你們還得讀書。而且顧眠學習不怎麼好，家裡現在就他最大，得給弟弟妹妹做個榜樣吧？讀個高中出來，以後也好找工作不是？到時候要是不能畢業，我可直接找你。”
其實跟工作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純粹是顧愛民打從心眼裡覺得這兩人就跟小孩似的，沒人在旁邊約束著，就他們這樣時時刻刻的黏糊勁兒，指不定第一天去學校就被人給舉報了！
別說他把其他人想得太壞，本就是有這樣無聊至極的壞人，他們或許就是看陸撼城這樣的好學生不順眼呢，也或許單純看不慣顧眠，也可能什麼都不圖，可這兩個孩子的以後可不就毀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開放，小城市可沒有那麼進步，顧愛民語重心長地說：“這樣，你們在廠裡也就算了，大家都曉得你們感情好，你們幹什麼我都不管，但好像馬上你們就得去學校了吧？在學校別動不動就摟摟抱抱的，吃飯自己吃自己的，多大的人了，別人不知道的，看見了，即便不懷疑你們，也會覺得你們奇怪，你看哪個一米七的男的吃飯還叫人喂的？”
顧眠當即就在桌子地下踢了陸哥一腳。
顧愛民瞧見這小動作，瞬間便覺得自己是白說了，顧眠根本沒聽進去的，但好在陸撼城很正式地回複道：“這個二叔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顧愛民無奈笑了笑，倒是真的信這孩子。
一頓飯顧愛民提了好幾個要求，無不是讓顧眠去了學校後要跟陸哥保持距離的，顧眠這會兒真的聽進去了，但走出小飯店就忘了，滿臉都是被家裡人包容的小幸福，洋溢地好像周遭的空氣都暖洋洋的，坐在二叔摩托車後還在笑。
顧愛民沒讓陸撼城送顧眠回家，他即便還有事兒也親自載著病歪歪的侄子回家去，在夏風裡聽見瘦弱侄子在笑，聲音輕輕的，當即也笑，胸膛裡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愛，但回頭忍不住就說：“傻子，別以為你陸哥跟你一樣傻，他人賊著呢！你怎麼不問問他是怎麼找到你的？真是神出鬼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