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出現的情節其實有現實原型。那時是十二月底,還沒有閆裴周這個存在,也沒人能替他擋一腳,他被人從臺階上推下,然後摔倒在地。
冬天地上是很冷的,翟和朔很清楚,這一點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改變。死在冬天肯定很難受,牙齒被凍得上下打顫,什麼改變都沒有。
他不想這樣。
閆裴周在樓裡兜了一圈,重新繞回來時,翟和朔才堪堪回過神。
他明明不在屋裡,人類卻將空氣當成了他的替身,和看不見的他說著話,眼看著也不是聊天剛開始了。
翟和朔念他名字念得像在嘆氣。
……閆裴周。我本來不應該遇見你的。
閆裴周來時沒發出任何細微聲響,客廳還是原來那個空蕩冷清的客廳,翟和朔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本來我應該住在原來那棟公寓。
閆裴周只是路過:“那為什麼最後還是搬來這裡了?”
因為畫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劇情。
翟和朔想起半年前六六發來的資訊。他的漫畫連載到一個重要劇情點,配角身上埋著的伏筆終於能揭開,反轉再反轉,從主角好夥伴到敵對的陣營。
有些人接受不了喜愛的角色的命運安排,在漫畫底下評論區裡開樓疊罵,又挖到編輯部的地址,寄來了一個指明要他簽收的紙箱。
編輯部的辦公地點也在江城,他一向注重隱私,簽合同時的地址填了個不存在的小區,沒說自己在本市。因此這份快遞只能是讓編輯們代收的。
快遞寄到的當天,六六將內容物拍了照片發給他,一個藏著針的毛絨玩偶,兩包變了質的零食,另有背面黏了美工刀片的小紙條若幹。
紙條上的內容翟和朔讀得仔細,是要他原地暴斃,在家一氧化碳中毒,出門立馬被車撞,日歷上永遠找不到適合生活的日期。
紅字如淋漓鮮血,深深刻進他的記憶。
搬家成了那段時間翟和朔擺在最前面的事。他害怕了。雖然還沒真正找到自己頭上。
這種人是很奇怪的,死都不怕卻怕面對鏡頭面對尚未發生的可能事件,說到底就是要臉罷了。
“你要多拍打。”閆裴周覺得有點意思,於是停下腳步來教他,“像這樣,數不數一二三四無所謂,但是要動它。”
“臉皮會變厚,更好扛傷。然後再拎你最常說的那幾句去對付他們,‘你是不是有病’、‘滾’都行,好的氣勢要帶上。”
後面幾句翟和朔沒心思聽了,只有閆裴周誇張的動作在他面前亂晃。
敢情是掌嘴哪。翟和朔完全不忍直視他。
顯然閆裴周很有當太監的天賦,而他願喊一聲裴公公。至於他自己還是算了,窩囊慣了,也沒有當九千歲的志向。
當事鬼閆裴周知道他又走了神,但不知道走的是哪門子神。
“翟和朔?你在聽嗎,”閆裴周掰過他的臉,強行讓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看我。”
翟和朔照他說的看了,其實更多是在看閆裴周的臉。二次元到三次元間的次元壁不薄,閆裴周臉上的輪廓線條卻融合得很好。當年他也畫寫實的風格,幾種畫風相互影響,最終造出來最令人移不開目光的就是閆裴周這張。
翟和朔允許自己短暫地自戀一把。
閆裴周當他是真在認真學習,很快放過了他。
聒噪的鬼沒跟上來,翟和朔站到鏡前洗臉,手捧著水來來回回沖了幾次,再抬眼端詳鏡中的自己時,忽然發覺有哪裡變得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