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溪黏糊地說:“除了媽媽,再也沒有一個人對我那麼好了。”
“他是我的盲杆,是我世界裡最清晰明亮的存在,因為他我不再抗拒外出,不再抗拒學校。”
方琦恍惚地跟龐洋說:“我剛搬到姥姥那裡時,那裡的孩子都不願意跟我玩,只有他不一樣。”
“他因為視力的問題,也沒有朋友,那些小孩叫他小瞎子。”
“沒關系,我們一起玩,幸好我們有彼此。”
“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我一直跟他做同桌,幾乎每天都陪他上下學。”
方琦還記得小學一年級,他拉著林中溪的手去學校時,那些小孩跟著他們喊:“外來戶子和小瞎子!”
兩個小孩卻一直拉著手,到學校再回家。
一晃眼,又是中學時他騎單車帶他回家的場景,他在後面緊緊抓著他的校服,笑著跟他說話。
“想來,我們之間比父母家人還要親。”
每天一起上下學,每天坐在一桌,就連父母也沒有這麼長久的陪伴吧。
何況,他父母總共陪他的時間不超過一週。
“他是一個特別安靜舒服的人,從外貌到氣場,都特別讓人安心,如果可能,我願意這樣一直陪他。”方琦望著那個固定的方向說。
林中溪對寧宿說:“你看,我已經不是當時那個樣子了,我現在這樣,多看一眼都難受,何必再見再說什麼,就讓他保留著當時的回憶吧。”
他的聲音漸漸低澀起來,好像說了這些話,已經耗盡了他的精神。
他的頭在細長的脖子上微微垂著,眼皮鬆松地耷拉了下來。
寧宿“唔”了一聲。
他沒有多說什麼,帶著兩個小孩離開了。
等寧宿離開後,人蛹那個腦袋徹底耷拉下來,濕膩的額頭抵在船板上,“呲呲”腐蝕著木板。
這“呲呲”聲聽著格外孤寂悲傷。
血薇說:“你拒絕的理由有些牽強,如果他真的那麼好,是我的話,不論怎樣也會回到他身邊,或把他綁在我身邊。”
林中溪的聲音已經不太像人類,“他真的很好。”
“即便,他在被嘲笑後,曾把我丟在山上。”
“即便,他丟下我不只是一次……”
小學三年級時,方琦熟悉了這裡的環境,不再是那個又窮又土的“外來戶子”。
而他視力依然不好,爸媽做生意失敗,也不再是那裡的有錢人。
他跟他在一起,一直被嘲笑。
八歲的男孩怎麼會一直沒脾氣,那天被嘲笑一路,他發了一通脾氣,他把他扔在山上跑了。
他曾想,如果這樣,為什麼還要說帶他到山上玩,他寧願一個人待在家裡。
那時他眼睛很疼,摸索著,跌跌撞撞從山上下來時,渾身是傷。
他哭著跟他道歉,“這麼多傷,你疼不疼啊?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扔下你了。”
他才是個八歲的孩子啊,誰能不原諒他。
八歲他扔下他在山上,十八歲他又一次扔下他。
那時他們戀愛了。
是他先意識到喜歡方琦的,方琦逃避了兩個月,最後他們偷偷在一起了。
在一起不到一個月,就被人發現了。
在他們那裡,高中不能戀愛,但這也不是多嚴重的問題,嚴重的是他們都是男生。
其中一個還是半個瞎子,和班級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