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終於回神了,不再只喃喃那一句話,可也要哭了。
“是的,他不會想見我的。”
龐洋見不得他這樣,安慰他:“怎麼會呢,你在不要命一樣地找他啊。”
他拍了拍方琦的肩膀,轉移他的注意力,“你們是什麼關系啊?”
方琦:“他叫林中溪,我們、我們一起長大。”
龐洋:“是竹馬啊,那關系一定很好,這麼大年紀能有什麼仇呢,鬧別扭說開就好了。”
方琦怔怔地不說話,眼睛又看向人蛹,眼眶又濕又紅。
“你想幫他?”
兩大兩小坐在甲板上釣魚烤魚,淩霄負責釣魚,兩個小孩負責清理,寧宿負責烤魚。
淩霄見他沉默好久,開口問他。
寧宿給魚翻了個面,不太確定地“唔”了一聲。
他們一起進靈車的幾個人,寧宿和祝雙雙關系最好,因為祝雙雙把他當這裡的家人。
對於方琦,是另一種,奇怪地有點戰友的感覺。
這戰友,不是並肩作戰,是一起不被人理解地在這個未知恐怖世界尋找一個人。
就是看到方琦那麼堅定地找那個人,寧宿才在《花奴》世界生出要找淩霄的想法,才在黑澤中一直一直走,一定要找到他。
他找到了他的心髒,進而找到了他。
他找到了。
他很開心。
這是他以前從未想到過的,原來小時候一直當食物,當陪伴,當安全港的,能是一個人。
為了這份想都沒想過的開心,他也是想幫方琦一把的。
想再促成一副圓滿。
但他又不確定,這是不是他能幫的。
淩霄:“不如你先問問當事人中另一個人的意見。”
寧宿一愣,抬眼看向他,“你說的對。”
“我不想見他。”
寧宿沒想到,人蛹還能開口說話。
吃完烤魚後,寧宿就帶兩個小孩來找人蛹師了,人蛹師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沒有阻攔他跟自己的人蛹交流。
那個人蛹伸著長長的脖子,背對人蛹缸,面向視窗的方向,黏黏糊糊說出這句話。
寧宿:“他進遊戲基地幾乎沒怎麼休息,不顧性命地在尋找你。”
“他對我是非常好。”那個叫林中溪的人蛹說。
“我從小視力有問題,最嚴重的時候,什麼都看不清,一直是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上學。”
“我看不清黑板時,都是他給我抄筆記,一句句小聲講給我聽。”
方琦的姥姥帶方琦來他們那裡後,方琦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不僅同班還同桌。
林中溪身上是粘膩腥冷的液體,但還他還記得那時陽光的味道。
夏日校園燥熱喧囂,老師在黑板上講著枯燥的公式,方琦趴在他耳朵旁小聲跟他講著板書,聲音明朗而潮熱。
他靜靜地聽著,好像忽然聽到了鳥兒的叫聲,轉頭看向他。
陽光透過窗外的梧桐葉,落在他身上,明亮地印在他迷糊的眼睛上。
他聞到了陽光的味道,是梧桐葉裹著洗衣粉皂角的味道,陪伴他很多年,從不曾離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