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夫妻的臉色像是潑了墨一樣沉重,抖著臉互相交換眼色。
時佩就算再愚鈍,也知道周女士是在幫她說話,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眼。在對上週女士平靜又充滿力量的目光之後,她內心翻湧的瘋狂情緒奇異地被安撫了一點。
兩口子都知道周女士是在大企業工作的,還搭上了有錢人,眼界和見識肯定怎麼也比他們這種沒文化的小老百姓好一點,越盤算越覺得她說的話可能性很高。
時佩的媽媽抓過女兒的手,咬著牙盤問她:“佩佩你說,那個畜生...他...他除了那種事情...還有沒有對你拍下照片?”
事情已經發生了,逼問受害人細節其實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時佩身體小幅度地抖了抖,閉著眼睛掩去眼裡的情緒,好一會兒才蹦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時佩媽媽焦急的話脫口而出。
時佩猛地睜開眼睛,迅速抽回被媽媽攥著的手,一臉的不可思議和防備。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時佩在這一刻展開的攻擊性,她像一隻傷痕累累獨自舔舐傷口的小動物,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讓她立刻豎起身上所有的刺。
時佩的父親嘆了口氣,終於認清了局勢,如果不報警,這個女兒很有可能會恨他們!
他沉默了很久,臉頰的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鼓脹,咬著牙下決心對這件事一錘定音:“報警!”
時佩父母不善言辭,生怕再不小心紮傷了女兒那顆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只好拜託周女士陪著他們一起去警局報t警。周女士很是心疼時佩的遭遇,當場同意下來,眾人一同前往警局報案。
但很遺憾的是,由於溫司潤在事後給時佩認真沖洗過,同時帶走了現場擦拭的紙巾和安全套,醫院未能從時佩的身上提取到屬於他的精ye和毛發。酒店的監控也只拍到溫司潤敲門進了時佩的門,沒有證據證明溫司潤違背時佩的意願,對時佩開展了性侵行為。
溫司潤最後在律師的陪同下,從警局出來的時候,甚至挑眉對時佩笑了笑。這樣得意洋洋的笑容徹底成為時佩的噩夢,她日日夜夜沉浸在那場暴烈性侵所遺留下的陰影和恐慌裡,肇事的男生卻逍遙法外,自在得很。
時佩徹底崩潰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任何人。時佩的男友在接連幾天連續不上她之後,到時佩家找她的時候終於得知了這件事,他對自己之前的行為自責不已,每天靜坐在時佩房間門口守著她。
時佩誰也不願意見,就連周茉也沒辦法和她說上話,想見她的人都只能默默地在門外陪著她垂淚,隔著一道門感知她的靜默和痛苦。
事情在這時候出現了轉機,溫司潤被人重傷進了醫院,而傷人的是他未婚妻的弟弟郭彥今。據周女士打聽得來的訊息,起因是郭彥今的姐姐知道了溫司潤因性侵被警察找上門的事情,和他爭吵不止,爭吵間他把未婚妻失手推下樓,導致其撞破頭血流不止,陷入昏迷。
彼時在國外旅行匆匆趕到醫院的郭彥今得知姐姐可能醒不過來的訊息,氣血上湧,直接出拳把溫司潤打倒在地上。溫司潤不服氣地還手,你推我搡之間,被暴怒沖昏頭腦的郭彥今,抓起病房裡不知道誰放的水果刀就往溫司潤身上捅。
溫司潤傷人在先,自己也重傷入院。而郭彥今血債血償的代價是,以故意傷害罪鋃鐺入獄。郭家的厄運接踵而至,郭父自殺,郭氏集團失去掌權人,被一哄而上的親戚瓜分,偌大的集團一朝崩塌。
事情以不可思議的抓馬程度迅速發展,得知訊息的眾人目瞪口呆。但無論如何,溫司潤遭到報應的事情終於讓時佩從那場傷痛裡振作起來。
時佩的自我重建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她對此感到十分抱歉,尤其是對身處牢獄中的郭彥今感到內疚,因此拜託周女士持續打聽郭家的動向。
事後終於醒來的郭彥今的姐姐,無法接受這樣崩潰的局面,自殺在次年6月6日這個聽起來十分吉利和喜慶的日子裡。
那場性侵開始的一系列因與果,竟然間接導致郭彥今成為孤兒。
“事情是他自己犯下的,也不是你指使他的呀!”周茉生怕時佩又陷入新一輪的情緒深淵裡,出了個主意幫時佩緩解她的自責,“他家好像也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牢裡的生活肯定很辛苦。你實在內疚,咱們今後就定期給他寄錢吧!我讓我媽想辦法找律師打聽一下怎麼操作。”
人會選擇性地淡忘痛苦的回憶,時隔多年後,周茉對那段昏暗的記憶其實已經很模糊了。直到她在酒吧分手現場再次聽見郭彥今的名字的時候,那些被時間深藏起來的痛苦,又再一次被挖了出來。
她終於記起那張幼態的臉,才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郭彥今的長相其實和她當年在網上找到的照片沒有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