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挺糟糕的人吧。”
她繃起嘴巴,對他沒根沒據的自咎一時無話可搭。
季遙重新抬頭,才發現那沉默不是在傳遞認同,而是在驅遣一種他好像早就瞭解過的悲傷。
“我們,怎麼定義糟糕呢?”她神色慼慼,言語間卻充滿佈道者的堅定。
“大學的時候,羅楨禮曾救過我。可是後來……你都知道了。”
“還有黎媛媛的爸爸,也就是我爸的大哥,在我小時候毒打我媽,猥褻我,還把我騙到人販子那裡,差點將我賣掉。我每天都在想,這樣一個人渣,活在世上無益,多呼吸一口空氣都是浪費,怎麼還能娶妻生子,發家致富,不如徹底消失。可是後來,卻是我媽媽先得了癌症。”
“這說明什麼?難道說明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嗎?糟糕到老天都不站在我這邊?”
季遙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叩問叫他惻然。
“我決不能承認。所以你更不能承認——”
“鄭合裘的死,跟你沒有半點關系。正如我媽媽生病,也不是因為我在佛龕面前詛咒黎金昌,積下業障遭致的報應。你媽媽是愛你的,正是因為愛你,她才不能放過自己。
“季遙。”她鄭重地喊他。
男人透骨酸心。
“我們,你和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們都不要再為過去的事懲罰自己,逃避感情,逃避幸福。好嗎?”
季遙說不出話。
半晌。
屋內壓抑的啜泣才漸漸停止。
她輕喘著氣,用一點點帶著壓迫感的力道環住男人的肩膀,似乎也在為自己找回一點支撐。
“好了,要做爸爸的人了,哭成這樣。”
她想起還有一些沒有說清楚的事。
“至於羅楨禮——”
“簡簡。”他打斷她,“再解釋下去,我會覺得我太可笑。”
聞言,她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片刻後二人松開。
“這種話我只說一次,因為我自己聽了都怕……”
男人抵住她的額頭,紊亂鼻息洩出系人情思,“那我來說。”
雙方眼中都閃出點點晶瑩。
“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黎簡笑著吻上他的鼻尖。
“那我們可要長命百歲。”
轉眼一個月過去,很快到了預産期的日子。進産房的前一刻,黎簡還在囑咐季遙先不要給長輩們打電話。
“我這人沒出息,有媽在旁邊又要哭個沒完。少讓她擔心一會兒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