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珍自打進病房誰也沒看,只是坐在床邊握著女兒的手。
這是她第二次這樣躺在她面前。上一次床上的人還能睜眼說話,這一回卻不知什麼時候醒。
“你們都出去吧,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國志。”
她目不斜視地喊著丈夫的名字。
沒一會兒,病房裡變得空蕩起來。
而就在剛剛寂靜下來的空氣裡,猛地響起一聲清脆的巴掌。
梁美珍哭了出來,短暫的、粗啞的嗚咽。
“是媽不好。”
她手顫抖著摸向傷患纏滿繃帶的脖子,“是媽不好……”
黎簡眼皮動了動,嘴唇微張,似乎想要說話。
“乖女,乖女。”
做母親的忙哄她,“知道了,媽不急,媽不急了啊。”
梁美珍悄悄把淚抹幹淨。母女倆同時又平靜下來。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張堯跟在護士後面。
“珍姨。”她小心翼翼地喊人。
護士輕巧而熟練地撤了吊瓶,盡責地檢視完傷患的狀況,又囑咐幾句注意事項,像沒來過似的走了。
張堯厚著臉皮沒走,默默在梁美珍旁邊坐下。
過了一會兒,後者才從淡淡的怨氣中找回理智,微微偏頭,禮貌地問了句,“季遙沒事吧?”
張堯忙答,“他沒大事,除了些擦傷,還有點腦震蕩。醫生建議再觀察觀察。”
“撞他那小瘋子呢?”
“已經強制住院了。”張堯停頓了片刻,“她媽媽挺有本事,第一時間請了律師,我們暫時也判斷不了她的真實情況。”
“……是我害了這倆孩子。”梁美珍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
“怎麼能這麼說?”張堯一臉關切。“這是意外,誰能……”
“是我引狼入室。當初,我就不該讓汪晴怡那對母女進門!”梁美珍輕聲打斷她,懊悔神情中透出古怪的嚴厲,“怪我,裝什麼良善、演什麼菩薩心腸呢?”
張堯對他們親戚間的恩怨不太瞭解,聞言又沉默了。
片刻後才下定決心道,“我們也有責任——”
“兩個人在鬧離婚,我們竟一點不知情。”
“這是為什麼?”梁美珍驚訝地問。
張堯便從床邊黎簡的包裡掏出樣東西,是個戒指盒子。淺色的絨面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開啟後她將戒指戴在黎簡手上,又從包裡掏出戒指主人的手機,用其指紋解了鎖。
“這東西有錄音功能。”
她在螢幕上點了幾下,對梁美珍說道。
“小簡手術的時候,我在她外套口袋裡發現的,跟著手機一直滴滴響。我看了鎖屏介面,全是錄音檔案上傳雲端的通知。”
看梁美珍依然一臉疑惑,她繼續解釋,“透過檔名,我們可以找到事發時的錄音,您看,這個時間就是。說不定,可以作為要求對方不以精神病為藉口承擔刑事責任的證據,不過,這需要你們決定,看你們想不想——”
張堯再次停住,低頭一看,黎簡戴戒指的那隻手摸索著,輕輕拽住了她的衣角。
梁美珍立刻傾身,緊緊握住,“媽知道,媽先聽聽,啊,先聽聽。”
黎簡在孑然一身的黑暗中接收到這句安撫,再次跌入了混沌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