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現在,不會一次都沒抱過多多吧?”
“沒有。我不會抱,那麼小,不懂怎麼抱。”
“那梓銳呢?”
梓銳是多多的哥哥,媽媽懷孕後被送到了爺爺奶奶那裡。
“就出生的時候抱過一回。你以為我是怎麼不喜歡抱小孩子的?”
男人反唇相稽。
黎簡沉默不語,未想到愛人的磐石意志竟被這麼個無關痛癢的小細節輕輕撼動,而她馬上又為片刻的動搖自懺反省。
我不是替自己難過,只是替張堯難過。她想。
畢竟在被季茹英冷落的歲月裡,憑著姐姐的慈憫,他也得到過代償的關心和教誨。
可季遙已經在她熱情主動的日子裡培養出一種視有如無的鈍感力,並未察覺到黎簡為這幾句話生了悶氣,還以為她仍在糾結他不願回季茹英家吃飯的事。
因此小年這一天的晚上,他發覺愛人的耐心似乎終於被自己耗盡,甚至要趕他到另一個房間睡後,十分地錯愕,但僅僅是非常短暫的錯愕。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他就又調整好了心態,似笑非笑地看著女人——
她沒做錯什麼,卻內疚地跟他解釋了起來。
“我不舒服……想一個人睡了。”
以前他們不是沒有因為吵架分床睡過,這回不一樣,說吵架顯得小題大做,說沒事實屬自欺欺人。
她結結巴巴,越故作鎮靜越破綻百出,心慌到連例行的晚安都忘記說,唯恐被他看到她那雙驟然降溫的眼睛。
所以愛會消失對不對?
蘇茗筱常常以玩笑的形式這樣問她。這回她是真的笑不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愛會輕易消失的瞬間,和覺察到深深愛上季遙的剎那,僅僅相隔不到三個月。
人情易變乃如此。如此可怖。
她必須要振作精神,全力以赴了。
但要先分開一個晚上,或者幾個晚上。對,她需要好好想想。
就這樣,在第三個失眠的夜晚,上天的考驗默契而至,她在塊然獨處的沉思默想中接到了黃玉華的求助電話。
說是羅楨禮叫了她和一大幫他的朋友在f開派對,玩得很瘋,她跟誰都不熟,想回去又怕掃羅的興,假期無事,便打來問問,人美心善的好同事能不能過去做個伴。
“我聽楨禮說,你還認識這兒的老闆呀?”她已更換了別樣親暱的新稱呼,一句話問得十分討巧。
“……不熟,”黎簡很冷淡地回道,“朋友的朋友而已。”
“這樣嗎?”她明顯不信,不知從嘴碎的前男友那兒聽了什麼。“那黎、黎老師你過來嗎?”
一種奇怪的央求腔調,曾覺得自己在攀“高枝兒”的人似乎在強忍。
“你沒事吧?”黎簡語氣鬆了鬆,“女孩子沒有可靠的人在身邊,最好不要喝太多。”
“沒事沒事。”黃玉華撤掉捂緊嘴的手掌,不再掩飾醉意。
酒過三巡,她心中亦有戒懼,但每次一想張口說走,便被羅楨禮的眼神堵了回去。
從認識到現在,他們親也親過,抱也抱過,介紹給彼此朋友的時候卻總不清不楚,沒個具體點兒的說明。而她在男人輪番的賣好和冷待中忽起忽落,一邊享受著從未有過的情感體驗,一邊恓惶不已。
“他們、他們說要通宵,大家都很開心呢,我也、我也開心。呵呵。”
黎簡聽她“開心”得要哭了,忍不住問,“不想通宵就回家,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呢?”
“……對不起。”
對方突然單方面結束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