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金昌人之將死,不過對來看望他的侄女熱情了點兒,就讓她産生齷齪的聯想。要是她知曉,他父親年輕時犯下的罪孽呢?
肯定會說她在汙衊,並且跟她拼命吧。
那時候黎簡只以為,黎媛媛僅僅是出於變態的戀父情結,才對她出言不遜。如果黎金昌走的那天她沒再去醫院探訪,驚心動魄的事而後一件接著一件地發生,恐怕今日,即便被油煎火燎,她也不願靠近川西一步。
思潮起伏間,觀察者和畫畫的人撞上了眼神。前者本想裝作無意地避開目光,卻見黎媛媛甜甜一笑。
“姐姐,看我畫得好嗎?”
她像個小朋友似的問她。
屋內的談話聲低了下去。
黎簡心知汪晴怡在看。她點點頭,剋制地湊上前。
“這畫的是誰?”
“我媽媽。”
“……畫得不錯。”
她違心評論道,可能因為跟汪晴怡不是很像。
“要我給你畫一張嗎?我最近在學素描,剛好缺模特。”
黎簡沉默著,心想醫院裡這麼多人,哪兒缺了?
可也沒有好的理由拒絕。
“不用太久的,我用速寫的形式,十分鐘就好了。”黎媛媛似乎很怕她說不。
於是她又在她床對面坐下,為了更自在些,低頭掏出手機。
“你隨意吧。”
說完才反應過來,這回她倒是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看自己的理由。
耳邊汪晴怡還在跟梁美珍聊些家長裡短的煩心事,一會兒埋怨兒媳不聽話,不讓孫子來陪小姑姑玩,夫妻倆總是吵架,動不動鬧得雞飛狗跳的,一會兒又說兒子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除了要錢根本不管生意上的事,悶海愁山毫不避諱地,全倒給在場兩個不算熟的親戚。
黎簡聽了片時,抬頭不經意掃了幾眼,梁美珍邊傾聽邊忙著給苦主灌心靈雞湯,黎媛媛則全身心投入在她提出的邀請中,完全不在意家裡那些大大小小的破事。
她忽然不想待下去了。
“我上個廁所。”她站起身。
黎媛媛愣了一秒,“我帶你去。”
說著放下手裡的東西。
“就在病房裡,不用了吧。”
“不是的,”她殷勤解釋道,“這裡的馬桶昨天壞了,護士還沒有安排人來修,我今天都去的公共衛生間。”
“我帶你去,正好我也要上。”
她爬下床,高高興興地,像是高中時代下課後總要黏著好朋友一起去廁所的女同學。
黎簡於是跟著走出病房。
一路到走廊盡頭,兩人沒說什麼話。
上完她先從隔間出來,洗好手聽見黎媛媛沒什麼動靜,便喊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好——”她答得很乖。
但她實則站在洗手池旁沒動,因為方才話一出口,她就立馬意識到不對。
雖然這是在醫院,黎媛媛不可能做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