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來得意外。
她拿到b超單的時候,腦內一片空白。
他們之間的親密行而未成,體感上固然和諧融洽,也只到交付身體的程度,足夠承擔起這份新的羈絆嗎?況且,一個學業伊始,另一個事業繁忙,兩人從未就撫育下一代進行過正式的討論和計劃。
在樓下躊躇半日,她心意甫定——
無論如何,這是一件需要共同商討和決定的事。
開門時一室幽暗,她以為他未歸家,開啟燈才發現沙發上半躺的身影,屋內有淡淡的酒氣。季遙周身彌漫著不同尋常的消沉。
“你還好嗎?怎麼喝酒了?”她略帶不安地問。
男人捂住眼睛,緩緩坐起,答非所問道,“在等你,不小心睡著了。”
“打電話給你,為什麼關機?”他又問。
黎簡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下,解釋道,“沒電了。你等很久了嗎?”
這次季遙沒有回答。她在他對面坐下,立時有些侷促——
她從未見他如此冷淡過。
“我有事要同你說。”
驀地,她想起來另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早上季遙上班後,她在衛生間鼓搗了一陣,連早飯也沒吃,就匆匆趕去了醫院。帶著兩道紅線的驗孕棒連同包裝被她丟到了小區的垃圾箱裡,唯獨說明書還大剌剌地攤在洗漱臺上,直到現在。
季遙是不是看到了?
她不動聲色地猜想。同時,感到一股支撐她已久的力量,像開閘的洪水,從身體裡傾瀉了出去。
他們又變成初相識時各懷心事的一對男女。
於是,整理好的腹稿脫口時變了樣,“明天開始我要跟導師去今川參加學術會議,為期四天,跟你說一聲。”
季遙閉著眼睛仰靠在沙發上,半晌才輕輕回了句,“好。”
黎簡鼻頭發酸,覺得沒什麼其他的好說,起身要回房間。
“一週年快樂。”
他叫住她,一句祝福的話,語氣裡卻有無法掩飾的失落和疲憊。
她愣了愣,機械地回應他,“一週年快樂。”未作多餘的停留便離去了。
黎簡洗漱時才看到,那張說明書跟早上一樣,仍靜靜地躺在原來的位置。她將它團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現在看來,那個晚上,對方的消極狀態是她“莽撞”行事的誘因之一,她後悔這個決定嗎?或者說,季遙會讓她後悔這個決定嗎?
男人失焦的目光在病床上逡巡出一個審視的弧度,最終迎上了她的。
“挺好。順便讓我也清醒清醒。”
那是被背叛和拋棄後才會有的受傷神色。可是為什麼?
她第一次有尋根究底的沖動,卻在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被什麼捂住了嘴巴。
季遙不會回答她的。在某些方面,他們是如此驚人地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