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親密
約莫半個小時後,二人來到醫院。黎簡的同學侯在急診室外面,一眼認出他們,將人一路領到病房。
遠遠地,夫婦倆瞧見一個男人安靜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低著頭,似在出神。
梁美珍深吸一口氣,腳步不自覺又加快了幾分。
鞋底和走廊地面摩擦出細微的噪音,那男人亦有所察覺似的,抬起頭來。
季遙的臉色很難看,而且是鬱憤陰沉的那種難看。
丈母孃一肚子的氣,看清這張臉以後消了三分。
“怎麼不進去?”她問他,眼前的情況,結合從女兒室友那裡打聽到的線索,她自覺猜得七七八八,因此語氣頗為冷淡。
沒等他答,便推開了病房門,將人晾在了身後。
黎簡本來意識模模糊糊地,剛要睡著,聽見動靜,便睜開了眼晴。
看見爸媽慌裡慌張地奔到跟前,霎時湧出了淚。
梁美珍又氣又心疼,咬牙看著女兒,一時間不知道該罵還是安慰床上的人。
好在做父親的還算冷靜,來的路上也差不多搞清了情況。但他畢竟是個男人,遇到這種事總不像女人家能夠感同身受,只是拍著黎簡的手給了些浮皮潦草的勸慰,並對她莽撞的行為提出了批評。他一臉的痛心疾首。
“……懷孕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瞞著家裡?還一個人偷偷地做藥流,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叫我跟你媽媽怎麼過?”
梁美珍這時已平靜下來。她捋了捋女兒耳邊的碎發,湊近了壓著聲音問她,“乖女,你講老實話,是不是季遙不想要這孩子,逼你打掉的?”
黎簡慌忙搖頭,“不是的。是我自己,是我。”
她又控制不住地流淚,“他不知道我懷孕。”
梁美珍扶住女兒的臉,恨恨地道,“你再幫他掩飾?”
黎簡攥住母親的手。“媽你聽我說,真的是我不想要。”
她扭頭看了眼病房門口,蒼白的面容斂去了一些暴露脆弱的悲傷,喃喃地問,“他在外面嗎?”
黎國志突然插嘴道,“小季心裡應該也不好受。美珍吶,咱們先出去,讓孩子們好好談談。”
梁美珍指著女兒嘆了句,“你啊!”而後不情不願地被丈夫拉了出去。
黎簡躺在床上靜靜等待著,情緒再次變得不可捉摸。
她方才有片刻的忐忑,現下全都歸於虛無,只是無比落寞地想,還是搞砸了。
原本想體面且悄無聲息地解決這一切,而今,事與願違。
季遙過了很久才推門進來。不發一言,等著她向他“招供”。
“我做了傻事吧?”她不知從何說起,只好自嘲。
許多人殊意異的故事,最終會孕育出相似的苦果,味道其實相差幾何。她說完這句,喉嚨泛起異樣的苦澀,覺得自己像個經驗匱乏的殺人犯,被捕後才豁然徹悟。
“傻嗎?我覺得你很清醒。”季遙沒有看她,視線低垂,投向半空中的某個位置。
黎簡這才發現,想要心平氣和地溝通,是比想象中更困難的事。
她先斬後奏,可季遙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離開家的前天晚上,她曾嘗試做出應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