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繼續這場似乎已註定失敗的斡旋。還有遺留的問題需要交代,以便當事人做出正常的權衡。
“醫生說,以後可能很難再有了。如果,”她故意說得很輕松,“如果你想……我們可以……”
“離婚”二字被含糊過去,她有種奇怪的直覺,這對他,而不是她自己,有些殘忍。
季遙卻沒有放過她,“想都別想。”
他異常平靜地阻止她“好心”的提案,簡單的四個字帶著令人驚心的霸道。
他不顧她的詫異說下去,“我沒時間,也沒精力再去找一個合適的伴侶,你也一樣。除非你有別人。”
“但別告訴我,”他輕笑著,一下顯露出最最涼薄的嘴臉,“你會僅僅為了分開,就編出這麼低階的謊言。”
“我說過的。”
他笑意漸深,整個人卻像被裹入雲迷霧罩的幽林,給人森森之感。
“我們,來日方長。”
黎簡就這樣妥協了。或者不如說,她被蠱惑了——她確實沒有什麼非得離婚的理由。
這對年輕夫妻婚姻生活裡第一個重大的傷害,就這樣輕飄飄揭過。
季茹英和梁美珍情誼深厚,更不會因為兒媳“不好生孩子”,就翻臉無情,和親家恩斷義絕。她倒怕自己心疼得不夠。
反而是後者,聽到醫生說,流産後難孕有部分是遺傳因素,懊惱到一度吃不下睡不著,經丈夫好一頓勸解,才又振作起來。
他們繼續過著之前平淡的生活。上學、上班,兩點一線。
但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季遙出差的次數明顯增多,這使得兩人的生活節奏已不複新婚時那樣合拍。
在黎簡看來,他有時會因過於忙碌而顯得冷淡,過後又會在她心無旁騖鑽研苦讀時展現出意料之外的關懷和熱情。
有幾個夜晚,黎簡在熟睡中醒來,眼皮未動便感知到自己已不在書桌旁,而是躺在床上,多日未見的身影和熟悉的味道包裹著她。
季遙總是還沒睡。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任由他溫熱的指尖細碎且緩慢地拂過自己的耳朵、面頰還有下巴,然後依次劃過肩頸、臂肘,最後輕輕握住手腕。
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樣。他們都在思念著彼此的身體。
前幾次她有些緊張,擔心被識破,便假裝在快忍不住的時候翻個身,嘴裡咕噥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夢話”。等到季遙在她身後鼻息漸穩,她卻妄念叢生,失眠到了淩晨。
如此三四次以後,當她再度於睡夢中被這種剋制的撥弄“喚醒”,無法藉由假寐去掩飾內心的躁動,到底沉不住氣地睜開了眼睛。
季遙目光清亮地望向她,在昏暗光線的映照下,竟是毫無邪念的模樣,更無一絲被抓住的窘迫。
她生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地引首向前,對著他的脖子狠狠咬住。
男人卻也不躲,長臂順勢一攬,將她牢牢地圈在懷中,似在給她支撐。
報複變成了引誘。
唇齒間糾纏的呼吸愈來愈亂,他們就在悄無聲息的黑暗中恢複了熟悉的連線,顫慄著共赴歡愉的巔峰。
天亮後,又默契地回歸到秋日湖水般的清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