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酒出場
蒼州城中的酒館開始少量供應“奶酒”,聽說來自城外新開的牧場。
酒液乳白醇厚,奶香與酒香交織,辛辣中夾雜一絲若有若無的甜意。
價格並不便宜,一杯能抵得尋常酒液七八九盞。供應量少,喝過的人也不多。
少部分人喝不慣,嗤之以鼻。也有人卻愛上了這複雜甘甜的味道。誇贊者贊如天仙,唾罵者鄙如塵土,兩相矛盾,一時間名聲傳來傳去,倒有些浮誇的古怪。
一時間,嗜酒者倒以喝過、評過為榮了。
街角處,還沒有楊平腰部高的小小少年,扯著楊平的衣角,下巴一抬,示意看酒肆中的小廝緩慢傾倒的奶白酒液,濃醇至極。
小少年稚氣雅貴的面容上,神情理直氣壯:“我要喝。”
“這個很難喝,你試了就會後悔的。你還是告訴我家在哪裡,我把你送回去吧!”
楊平無奈,他只是一個書生,兩袖清風,身上的銀子加起來都不夠下個月的菜銀,還買酒?
這誰家孩子,一看就是在華美金玉和萬千溺寵中嬌養出來的,和家人走丟了還不慌不忙,不急著找回家,反而鬧著要喝酒。
對方直接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的蠢話,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著他,一副不喝到不罷休的模樣。
楊平苦口婆心:“你信我,酒液多苦辣,真沒什麼好喝的!這會兒你爹孃怕都該急了,我們回家吧?”
買了酒,接下來是不是還要買糕點?買糖人?
這樣驕縱出來的小孩最麻煩了,把銀錢給他花了,自己接下來一個月喝西北風啊?
小少年只管牽著他,目光炯炯。
楊平:“你還年幼,喝酒對身體不好……”
“喝完第二天還會頭疼,不爽利……”
在對方靈性純淨的目光中,話語也堅持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能話風一轉:“我們只喝一小盅,只能一小盅!喝完就回家!”
小少年施捨般的“嗯”了一聲。
入酒肆,掏酒錢,奶酒上桌。
楊平先給少年倒了一點點,真就杯底淺淺的一層,而後給自己斟滿杯。
小廝諂媚道:“客官真有眼光,這奶酒買的可好了,正正今日最後一壺!”
楊平心說,早知道再磨蹭一會晚點進來,興許就買不上了。他一邊心裡滴血,一邊暗罵,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街邊撿來的這小孩一身錦繡,隨便一個腰間掛墜都是他買不起的模樣。
小孩那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佩總在他心口上晃。
趁少年不注意,取下來應該很容易吧。把這個往當鋪裡一放,也不用擔心挨餓了,說不定書院的束脩他都不用愁了……
楊平忽而給了自己響亮一巴掌。
小少年面容粉白,驚訝的看他。
楊平捂著臉,眼裡盈出疼痛的生理性淚花:“太好喝了,從沒喝過這麼醇的酒。”
小少年跟看傻子似的:“你還沒嘗。”
看模樣小孩應該也就八九歲,可在他面前,楊平總覺得自己才像幼稚那個,只能憋出一句:“聞著味了。”
說著端起來喝了一口。
喝太快了,舌尖還沒來得及嘗出味道,只覺酒液絲滑,涓涓入喉。
他咂摸嘴,又來一口。說不出的感覺,好似舌尖有絲絨在起舞,美好的食物,芬芳的滋味,竟然讓窮困潦倒,生活中一片灰沉的窮書生覺出一點滿足感來。
他沒有言語上的誇贊,但緩慢舒展的眉目仍然可以看出態度。
其中配製的酒液並不醉人,倒是有些像果酒,楊平這才給小少年又添了一些:“說好哦,只喝幾口,然後我就送你回家。”
他自己擱那一小杯、一小杯、又一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