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大調弦樂四重奏i
“殺了?”阿卡姆騎士低而平的電子音揚起微妙的弧度,像海浪乍起,費風雨欲來。他邁步過來,提起地上男人被砸爛的腦袋,晃了晃,似乎發出一聲很淡的譏笑,“沒人教過你殺人技巧,是嗎?”
塔尼亞抬起頭,就見他單手拖著男人的身體往外走,還命令她道:“跟我出來。”
外面正是中午,陽光並不強烈,太陽藏在陰雲之後,像貴婦藏在古董摺扇後的臉,因提前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不忍地移開目光。男人的身體被扔在士兵集合的廣場前方,像一包有害垃圾,緩慢滲出骯髒的黑血。阿卡姆騎士拉過塔尼亞,站在她身後,將一把槍塞進她手裡,手臂虛攏著她的身體,手掌虛握著她的手背,整個人的影子將她埋住,手把手帶著她將槍對準地上的男人。
砰、砰、砰,三聲槍響,子彈射出,塔尼亞能感受到阿卡姆騎士的食指壓著她的食指,掌心託著她的手腕,後坐力被他輕松地化解,他的手鐵鑄似的一動不動。子彈精確地命中男人的頭顱、胸腔與腹部,直接將那三處轟成炸開的蚊子血。“殺人要瞄準這裡。”低沉的聲音就似壓在她的後頸。
接著他松開手,語氣平淡地問士兵們:“是誰跟他交換的職責?”
久久無人應答,廣場在一瞬間變成蠟像館,風吹過,在中空的內芯激起忐忑的迴音。半晌,一個男人站出來,著急忙慌地解釋:“我、我不知道他想——他是新來的……”
擦臉而過的子彈扼斷了他的聲音,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是男人破風箱般粗喘著的、劫後餘生的呼吸,阿卡姆騎士的聲音依舊平淡:“我只會原諒人一次。”
塔尼亞感覺自己淪為了某種展示權威的工具。
直到再次回到囚室,阿卡姆騎士都沒再跟她說第二句話。
血跡和屍體都被打掃幹淨,囚室重新回歸平靜,本以為接下來不會再見到阿卡姆騎士,就和前幾天一樣,誰知當天晚上又見到了他。她被從睡夢中驚醒,阿卡姆騎士就站在她面前,像黑夜中一個不期而至的噩夢,“跟我出來,或者我帶你走。”
“我自己會走。”她抿緊唇,撐起身體,披上外衣,跟在他身後走出囚室。
外面正是夜晚,夜空高遠,月明星稀,幹燥的風吹在臉上像粗糙手掌的撫摸。廣場上停著一架直升機,阿卡姆騎士徑直彎腰進去,塔尼亞慢吞吞地走在後面,心裡估測著現在直接轉身跑向大門的成功可能性,希望渺茫,且不說阿卡姆騎士就在不遠處,道路和門口也處處都有重兵把守。
似乎是看她慢悠悠的有些不耐煩,阿卡姆騎士直接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扯上來,她像被擒住的蜂鳥,整個人摔在他懷裡,臉頰蹭過盔甲和亂七八糟的金屬裝備,被颳得生疼。他手掌掠過她掙紮的腿彎,固定住放在座位上,沉重的兩條手臂壓住她的雙肩。她在狹窄的座位上,後背是他堅實的盔甲,兩側是他鐵鑄的手臂,徹底困在他懷裡掙脫不得。
直升機起飛了,巨大的盤旋聲在頭頂響起,直升浮力帶著機身遠離地面,基地與房屋越變越小,直到變成一個個小方塊,襯著周圍大片赭黃的戈壁與峽谷,像滋生在平原溝壑裡的一點黴菌。一切危險地失重,看一眼都覺得頭暈眼花,塔尼亞也沒再掙紮,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摔個粉碎。
阿卡姆騎士的胸膛平穩地起伏著,體溫透過盔甲和戰衣傳遞過來,密不透風包裹著她的全身,像陽光曬暖的潮水靜靜託浮著一條人魚。高空中吹拂的烈風被他的體溫阻擋在外,與他接觸的地方燙得厲害,風的冷意沿著一絲一縷的縫隙鑽進來,反襯之下更顯寒冷,隱約勾動她尚未平息的腹痛,她動了動,稍微蜷縮起來。
阿卡姆騎士摘掉了頭盔和手套,從她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的手,傷疤和深淺不一的繭布滿了那雙手,像沉積巖上的化石痕跡,每一處都暗示著不為人知的過往,他經受過最嚴苛的訓練,或者遭遇過最殘忍的酷刑,他的雙手能熟練使用上千種武器,他和蝙蝠俠一樣都是優秀的戰士。分析的思維被他解開衣服的動作打斷了,她推了一下,沒推動那雙沉如磐石的手。
於是那隻手解開探入她的外套,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布料蓋在她腹部,體溫灼透,像懷揣一枚火爐,熱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融化因寒冷産生的腹痛。塔尼亞感覺指尖都燃起來了,那種親密而黏著的火焰肆無忌憚地燃燒過全身,燒得骨頭縫裡都是酥的。尤其阿卡姆騎士已經摘了頭盔,他現在是“活”的,會呼吸的,溫熱鼻息就壓在她的後頸,一吹一拂之間,在感官的琴絃上吹起細微顫音。
阿卡姆騎士似乎格外喜歡跟她身體接觸。
是那種他自己都無意識的,像飛蛾本能地趨近火光。
阿卡姆騎士感覺懷中圈著的人不自在地挪動,小腹被焐得很燙,隔著一層布料在他掌下抽搐。她在流血,他能嗅到她面板上溫暖的鐵鏽芬芳,一道拉開的傷口在她身上流著血,戰士自然清楚該如何處理傷口,開啟,手指探入,撫摸內部未曾見過陽光的嫩肉,清創,擦拭,止血,再包紮。她已經在他懷裡,腰腹都完全在他手下,只要推倒,開啟,就能處理那道令他心煩意亂的傷口。
但她會反抗,毫無疑問,就像現在,明明已經因排斥而繃緊身體,卻還撐著聲音說:“可以請你不要碰我嗎?我不喜歡你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