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你就在表演慾旺盛地說謎語,”塔尼亞想起被迫聽他說謎語近一小時的精神汙染,感覺不忍回首,“還在不停地暗示周圍人注意那張十個小黑人的畫,這畫的是阿加莎的《無人生還》裡的場景,還有剛才綁匪讓韋恩先生裝支票的信,信封上蓋著d,來自愛倫坡的《遺信案》,兩個故事的內容都是兇手目標物就擺在眼前卻被人視而不見。而且你跟我被綁著的廊柱,從建築結構來看是第六根,正好對應《無人生還》中第六個假死的真兇。”
她嘆了嘆氣,總結:“用一場犯罪掩蓋另一場犯罪,再留下謎題暗示,在場我找不到比你更熱衷這種事的人。”
基本所有綁匪都已被蝙蝠俠制服,他轉過來,聲音低沉,是一種石臼般壓抑著的緩慢咆哮:“謎題結束了,愛德華。”
“不,沒有——還沒有……”他嘟囔著,“我精心準備的謎語還沒有將謎面全部亮出來呢……”
“閃開!”
蝙蝠俠的提醒聲如驚雷響起,愛德華的問號形手杖刷地抬高揮過來,連日訓練讓塔尼亞反應力有所提高,矮身一躲閃開。蝙蝠俠飛速逼近一腳踹飛那手杖,塔尼亞往後退,卻陡然被一隻手揪住後衣領拖過去,咔噠一聲上膛的槍抵住後腦。
空氣凝固片刻,蝙蝠俠和正在控制綁匪的紅羅賓幾乎同時飛身撲過去,然而距離到底讓行動顧及不上。那綁匪雙眼裡咆哮著報複欲,手指瞬間按下,槍聲緊跟著炸響。
塔尼亞頓覺天旋地轉。
和死亡不一樣,死亡就像拔掉電腦電源,螢幕一閃後歸於死寂,沒有其他多餘感受。此刻卻像被裝進爆米花機瘋狂旋轉擠壓,身體被壓縮、拉伸、揉搓、擀平,到處是斑斕遊動的黑色。她發不出聲,也抓不到任何東西。待她終於從這詭異的感受脫殼,還沒回過神,狂風逆著劈頭蓋臉襲擊了她,下方是飛快迫近的粼粼水波。她才反應過來,她在極速墜落。
草。草。怎麼回事。
水面過於熱情地將她揉進懷抱,她一下子墜潛得極深,水從四面八方湧來,狡猾地直鑽口鼻。她撲騰泅遊著,入目滿是渾水與濁光,頭頂近似船底的東西就像遮雨的屋簷。透過水面隱約傳來人群呼喊,噗通一聲又一猛子紮下來一個人,一手撈起她,奮力撲蹬著朝水面岸邊游去。
塔尼亞吐出水,還沒看清周圍,就聽見頭頂傳來人聲:“女仔,你係度做乜啊? ”
……哈?
塔尼亞聽懂了,但又不明白了。
她抹幹淨臉上的水,周圍景色映入眼簾,正值盛夏清晨陽光炳耀的時候,繁華街景帶著明晃晃的過曝感,林立的摩天大樓和天線塔如管風琴上密集排布的銅管,一條平闊的河蜿蜒劈開城市,將城區變成勉強由大橋高架連綴的兩半。一瞬間她以為自己來到了紐約——如果不是周圍地貌建築怎麼看怎麼像是維多利亞港。
她剛從那河裡被撈出來,身邊圍了一圈路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說人生還長別想不開。
中文。
亞洲面孔。
塔尼亞這下真的困惑了。
謝絕了好心人的幫助,她夢遊一樣挪到路邊找長椅坐下,擰幹濕透的衣角,並花了五分鐘整理自己突然平移到香港這回事。
香港,印象中是卡珊德拉的常住地。先不說她怎麼被傳送過來的,她摸了摸身上發現外衣和電子裝置都不知散落何處,也就是說她現在身無分文,證件通訊裝置什麼都沒有,想辦法聯系卡珊,雖然她平常時不時跟卡珊在推特互動一些“非常好照片,愛來自新澤西”之類的東西,但她並不清楚卡珊的據點具體在哪。找警察幫忙的話——等等,她這算非法入境吧???
塔尼亞抬頭看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摩天大樓,心裡憂愁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