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火場背出來的第八個孩子
月光在鐵盒上洇出暗紅色鏽斑時,三姐的指甲正巧掐進木盒縫隙。
她聽到門外野貓躥過草垛的響動,腕間銀鐲撞在鐵盒上發出清脆的叮當——這聲音讓她想起二十年前在戲班子偷金鎖被班主逮住時,鎖鏈也是這般清脆。
“薛家那野種也配藏功章?”
她咬著後槽牙抽出盒中泛黃的信箋,油墨洇開的“撫卹金”
三字在月光下像三隻扭曲的蜘蛛。
氣窗漏下的光影突然晃動,她慌忙將信紙塞進斜襟衫裡,鐵盒上的銅鎖卻“咔嗒”落地。
晨霧未散時,曬谷場的老槐樹已圍滿了人。
三姐攥著半截銅鎖哭得梨花帶雨:“當年我男人留給我的念想,如今倒成了賊贓!”
她特意將染著鳳仙花的指甲點在信箋落款處,那裡蓋著村委會褪色的紅章,“薛寒偷了撫卹金,倒有錢給娃娃們買麥芽糖!”
許瑤隔著人群望見薛寒纏著紗布的手指,晨露正順著他的軍綠色褲管往下滑。
村長敲著旱煙杆咳嗽時,薛寒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糖紙,金箔在朝陽下燙出個晃眼的光斑,正映在他頸側那道三寸長的舊疤上。
“薛寒說說吧。”村長用煙杆挑起銅鎖,“三丫頭說她男人留下的鐵盒,昨夜在五保戶柴房找著了。”
薛寒的喉結在舊傷疤下滑動兩下,許瑤突然發現他上衣第二顆紐扣系錯了位置。
當他要開口時,三姐突然撲到曬谷場的石碾上哭嚎:“當年志強哥為救你才落下病根,你倒惦記著貪死人錢!”
許瑤感覺掌心被功章的稜角硌得生疼。
薛寒垂眸解開纏手的紗布,露出掌心被刻刀劃出的十字形傷口:“銅鎖是上個月老木匠託我修的。”
血珠順著掌紋滾落在青石板上,“您家鐵盒的鎖扣,該用七分銅釘。”
三姐染著花汁的指甲猛地掐進信紙,脆響的撕裂聲裡突然炸開聲蒼老的嗤笑。
老木匠拄著棗木拐從人堆裡擠出來,拐頭掛著半串銅釘在晨風裡叮當作響:“三丫頭昨兒半夜敲我院門,非要討七分銅釘說是補雞籠。“
人群嗡地炸開鍋時,許瑤瞥見薛寒錯位的紐扣下露出半截紅繩。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夜,這男人在暴雨裡幫她拾撿被孫志強撕碎的結婚報告時,鎖骨處也晃著同樣的紅繩——當時她以為那是辟邪的物件。
“既是補雞籠,”薛寒突然解開第二顆紐扣,紅繩墜著的銅鑰匙落在掌心,“三姐怎麼不順便配把鑰匙?”
他將鑰匙按進銅鎖的瞬間,鐵盒裡突然飄出片槐花瓣,正落在村長煙杆的火星上,燒出個焦黃的缺口。
三姐的銀鐲撞在石碾上迸出火星,她踉蹌著要去搶那燒著的信紙,卻被許瑤用軍功章邊緣勾住了斜襟衫盤扣。
滋啦一聲裂帛響,三件套著村委會紅章的信封從她懷裡散落——全是不同年份的撫卹金申領單。
“原來這些年領雙份撫卹金的毒蛇在這呢!”
放羊的老漢突然啐了口唾沫,“上月初七我親眼見這婆娘拿銅釘撬五保戶的門栓!”
他的羊鞭梢還掛著片金箔紙,“說什麼賊贓,怕是賊喊捉賊!”
薛寒彎腰拾信的動作讓許瑤看見他後頸的舊傷,結痂的疤痕在晨光裡像朵將綻未綻的梅花。
當他的手指觸到1972年的申領單時,許瑤突然攥住他帶傷的手腕——那年的撫卹金數額,正好是功章背後刻著的數字。
“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