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對局 她必須引領棋子,走到合適的點位……
江落的腳步落在青瓦飛簷之上。
身影疾馳, 掠過無形殘影。她身後彷彿飄動著千萬根無形氣絲,長達百丈,牽引著無數屍鬼的方向。她以身為餌, 將屍鬼引出民房聚集區,奔襲十餘裡。
幾經搜尋, 找到一處合適位置。江落眼前一亮,在蜿蜒巷道之後,有塊平地,寬敞, 能容納上千人。她從高臺一躍而下, 跳到地面上。刻意放慢速度。屍鬼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雙目赤紅, 亢奮起來。你追我趕,爭相擁擠,相互踩踏疊加。
有的屍潮順利流過來,有的阻塞淤積。江落甩鞭,抽飛幾具屍體, 為他們疏通道路。
與此同時, 後頭的屍潮撲向了她的後背。她側身滑退, 靈活遊走在混亂場景中, 宛若遊魚飛鳥,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屍鬼們青面獠牙, 無數雙手試圖抓住她的衣角,撕開她的身體。貪婪而瘋狂。
地獄中的鬼在不見天日的陰溝裡待了太久。
他們渴望生人活血。江落身體裡散發的魔氣對他們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她的血蓬勃旺盛,似巖漿,貯藏無盡力量。屍鬼們垂涎三尺。只要吞下她一口血肉, 就能重塑肉身,不懼烈日陽光。江落被濃重屍氣重重圍堵,不得不壓制呼吸,隔絕六感。
屍潮的規模大到一定程度,他們的氣味和哭叫聲都會對人産生毒害,重則影響神智。
江落在逼仄困境中熱血沸騰,鋪天蓋地的圍攻激發了獸性。她一面壓制魔血,一面小心計算距離。所有屍鬼的點位在她頭腦中形成一張棋盤。
她必須引領棋子,走到合適的點位上。
直至此刻,江落依然保持冷靜。
“想吃我?”江落一鞭子甩飛半顆腦袋。腦漿噴在地上。
她踹開搖搖晃晃的無頭屍首,踢斷了一圈的獠牙,“我看你們怎麼吃。”
牙齒橫飛,叮叮當當,下起了小雨。
“死東西,死了還不安分。”江落看著他們嘴裡的血窟窿,一陣嫌惡。嘴裡瘋狂分泌口水,盡管她努力剋制,還是有種想吐的沖動。惡心死了。
江落從地上飛起來,拔地十幾丈。底下屍鬼失去了目標,像無頭蒼蠅那樣亂轉。密密麻麻,大多數都聚集在她腳下。
江落雙手結印,默唸符咒。她念錯了三次,才成功凝結金光。
這是道門結印的手法。柳章教過她,她記不住,念錯,念反,老是弄傷自己。
柳章逼她背了幾天,“別的倒罷,這招你必須記住。”
他疾言厲色,用近乎斷定的語氣。江落學拳腳功夫已然頭大如鬥,遑論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她還是習慣用利爪和牙齒,去撕碎敵人,用強悍內力,去撞碎敵人。
凡人研究法陣和法器,不過是因為自身力量有限,故而藉助外物。江落自命不凡。她自己就是自己的武器,何必用上刀槍斧劍。她力能翻天,何須使那些花架子假把式。
跟柳章學心經道法,她能養性,承認師父說得有點道理。
可論實戰,江落心底裡十分驕傲。她其實認為師父不如自己。敷衍地學了幾招,只為哄師父高興。柳章看穿了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誰能不遇強敵,不入絕境?螻蟻可圍殺大象。你以為自己是指揮千軍萬馬的梟雄。若有一日,你做大象,為螻蟻所困,該如何破局?”
沒有人比江落更清楚螻蟻的力量。只是她從未把自己放在相反的位置上去思考過。江落下意識道:“他們打不過我。”
柳章道:“你殺不死每一隻螻蟻。他們會耗死你,吸幹你。”
柳章一席話,如雷貫耳。江落心中惶惶震動,“我是他們的王,他們不會殺我。”
柳章道:“蟲族以外,還有很多‘螻蟻’一樣的東西。江落,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更加複雜危險。你從未輸過敗過,不知恐懼為何物。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你栽一次跟頭,好知道天高地厚。但有時候又怕你受傷。師父不可能永遠陪在你身邊,師父想多教你一些本事。”
“法陣的原理是利用天地氣機,以最小的代價,去困住敵人,壓制敵人。它能為你在戰場上節省力氣,減輕傷害。你打得那麼□□兇悍,終不持久,有力竭之時。敵人群起而攻之,你又待如何?”
江落當日用腦袋撞破驅魔司大陣,在南荒遭了柳章無數頓訓斥數落,說她是莽夫。她率領妖獸出逃,柳章沒怪她。他只是摸到她腦袋上的裂縫就來氣。
裂縫長好了,柳章心疼的模樣卻烙印在她心裡。
我怎麼能讓師父為我操心呢?
“師父,我學,我學還不成嗎。”江落放下了散漫心思,道:“師父告訴我,這一招叫什麼?我一定記住。”
柳章道:“萬物歸塵。”
江落浮在半空中,雙手畫圓,蓄勢。起手撼昆侖。金色法陣從天而降,鯨吞天地元氣,如泰山下墜。屍潮感知巨大力量壓迫,躁動起來,紛紛抬頭,只見金光耀眼奪目。巨大力量壓制著他們動彈不得。
浩蕩氣機如漣漪擴散,飛沙走石,地面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