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夢中人 “師父夢到了誰?”……
柳章遭遇刺殺。柳鐘得到訊息, 心急如焚,命督軍派人前去救援。大戰在即,柳章萬不能出事。結果援軍趕到雁回山, 發現了十幾具新鮮白骨。從侍衛現場指認來看,那些白骨很可能就是刺殺柳章的黑衣人。
柳章下落不明, 消失了一天,返回營中,只是受了些輕傷。
眾人暗生疑竇,只好相信楚王吉人自有天相。惡人有惡報。想必那些刺客都是北邊派來的, 死了也罪有應得。柳鐘得知皇叔歸來如釋重負, 特意將柳章的營帳換到自己旁邊, 加強巡邏以防不測。柳鐘憂思過慮, 杯弓蛇影。
“朕剩下的親人不多了。若皇叔再出事,孤情何以堪?”
柳章道:“我日後出去,多帶些護衛。”
柳鐘有意叫來太醫為他診脈,遭到了婉拒。從南荒回來,柳章失去法力, 柳鐘一直擔心他的身體, 怕他被妖王禍害, 得了什麼隱疾, 諱疾忌醫。柳章始終堅稱自己沒事。柳鐘也別無他法, 見他面容倦怠, 便不再多談,獨自離開, “那皇叔早點休息吧。別的事明日再說。”
柳章道:“是,陛下。”
軍帳外傳來篝火焚燒的噼啪動靜。
夜風蕭條,巡邏兵卒時而經過。
柳章沐浴後, 換了一身幹淨衣裳,躺在床上休息。他本已身心俱疲,回想今日之事,卻有些睡不著。滿山蟲潮,被吸幹的刺客們,種種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故人的氣息似有若無,萬分熟悉,但不見蹤影。柳章輾轉反側,心中平湖激起了驚雷。她到底在哪?
回到人間後他拼命忘卻南荒的一切。
午夜夢回,卻不得安寧。他欠她一條命,還沒還清。
欠債的怎麼能忘得了債主。
今日她到底藏在何處?她不可能在南荒操控這一切,太遠。她肯定在人間。什麼時候來的?
柳章一直沒察覺,說明她刻意藏匿氣息。尾隨他,保護他。碰到他遇險,出手相救,不慎洩露了行蹤。柳章在床上翻了個身,望著空蕩蕩的枕側。
她不該冒險來人間。兩人既已決別,他的生死,與她有什麼幹系。
柳章難以入眠。數著更漏聲,三更天了,回南潮夜,被褥悶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肝火旺盛,手心滾燙。至夜深人靜渾渾噩噩睡去,做了個混亂不堪的夢。
夢裡也是今日之景。滿地鮮血,大雨傾盆,危機四伏。風聲如刀。他被卡在死角無路可逃,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呼吸都停了。滴血刀尖懸停在他眉宇之間,滴答,血掉下來。刀刃貼著他喉管,冰涼刺骨。他是那引頸受戮的死囚。
曾經不知道多少次九死一生都沒有這樣緊張忐忑。
他懷有不切實際的期待,想在臨死前,見一見某個人,至少好好道個別。告訴她自己不是有意食言的。時間不夠了,刀刃已經割開喉管,溫熱的血汩汩噴湧而出。他努力捂住,阻止血液流失,心裡焦急,想組織兩句遺言。再等一等,等我說完遺言。
他眼前視野越來越黑,心髒在胸膛裡狂跳,話到嘴邊,像吞了枚苦薄荷,又麻又澀,舌頭不聽使喚。那句藏在心底裡的遺言最終沒能說出口,化作滿腔遺憾。柴火無聲爆燃,禁錮在這具冰涼的身體裡,燜出不甘的煙,把他嗆了個千瘡百孔死去活來。
沒了,什麼都沒了。
就算留下遺言,她會想聽嗎?他將自己放任自流泡在海水裡,往下沉,再不掙紮反抗。忽然間,潮水湧動,什麼東西靠近他的屍體。他睜不開眼,卻覺得那氣息熟悉溫暖。對方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耳鬢廝磨。
曾幾何時,多少個夜晚,親密無間。那人親吻他脖子,是方才刀刃割喉的地方。痛意摻雜著快感,讓血液迴圈加速,暖熱了他僵硬的身體。親吻落在他脖頸,喉結。虔誠得像是在供奉朝拜。柳章被親得神魂搖蕩,從噩夢中掙脫。
他費力睜大眼睛,想看清對方的臉。什麼都看不見。
那個人像是鬼魂一樣飄渺無形,只有落在他身上的吻上真實存在的。那溫熱潮濕的觸感叫人頭皮發麻,躲不開,一下又一下。柳章心慌意亂地想,是你嗎?
他問了,無人回答。
那人抓著他的手,十指緊扣。壓上來,覆蓋著他的身體。朝思暮想被壓抑的渴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如洪水猛獸。柳章有些焦急,還在追問,是不是你?
然後聽到耳邊一聲低啞喟嘆的師父。
師父,除了一個人,沒有人會叫他師父。他久久失神,忘了言語,也忘了自己是誰。
師父啊……江落捧著他的臉,一顆一顆的眼淚流下來。她在哭,那樣傷心難過。柳章情不自禁抹去她的淚水,別哭,師父在這。江落一邊哭一邊親他。他獻上自己,竭盡全力安慰她。別哭,師父沒有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