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章猛然睜開眼。
軍帳內一片漆黑,枕側冰涼,空空如也。
他恍惚了好一會兒。迷濛目光漸漸聚集。原來是做夢。他出了汗,身體潮熱黏膩。香豔旖旎之景猶在眼前。他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苦笑。不知作何感想。柳章啊柳章,枉你修行多年,也不過凡夫俗子。鬼迷心竅,走火入魔。
人醒了,身上溫存感猶在,說不出是失落還是無奈。
他想起身去喝點水,澆滅那一團心火,可懶得動彈,就這麼癱著。等身體裡的火苗一簇一簇熄滅。他僵麻的手臂忽然有了點知覺,像是有人在捏。柳章轉過頭,看見江落坐在床邊,他一愣,以為還在做夢。
江落撫摸他手臂上的劃痕,那是今天劃傷的,她正用靈力修複它。傷口觸覺帶著刺痛,無比真實,柳章用力眨了下眼睛,確定眼前人不是幻影。
柳章喃喃道:“你……”
他嗓子幹啞,發出的聲音有些奇怪。
江落道:“師父。”她的聲音和夢境中完美重疊,比夢中更加清晰。心驚肉跳。柳章呼吸都停了。他神情錯愕,不可置信。江落握著他的手,道:“師父,是我。”
彷彿是對夢中問話的回答,真假難以分辨。此情此景有些匪夷所思,他夢裡想的人跑到現實裡來了。柳章屏住呼吸,生怕開口她就會消失,小心翼翼道:“你怎麼會在這?”
江落道:“我來看看師父。”
她把柳章的手臂放回被子裡,蓋好,然後起身。
柳章還在混亂當中,見她二話不說就要走,忙道:“站住……”
江落以為會師父趕她走,不想看見她。趁他動怒提前離開,好給自己留點面子。沒想到柳章出言挽留。她莫名其妙轉過身來。柳章掐了自己一下,確定不是在做夢。江落此刻就在他的軍帳裡。柳章的心一通亂跳,道:“你、你何時來的人間?”
江落道:“半個月前。”
柳章道:“你跑到這來做什麼?”
江落道:“保護師父。”
柳章道:“我用不著你保護。”
江落道:“今天師父就遇到了危險。”果然是她出手相救。除了她,也沒別人了。
柳章道:“你在南荒逍遙快活,我死了與你有什麼關系。”
江落聽了呆立片刻,訣別時,她說的狠話,全部變成了迴旋鏢。句句紮心,她知道柳章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所以沒有露面。趁夜裡他睡著,偷偷潛入帳內。沒想到柳章忽然醒了。江落囁嚅道:“有關。師父不能有事。我把他們全殺了。”
二人一站一趟,夜色漆黑,看不清彼此臉上表情。柳章沉默下來。她又救了他一次。江落孤身來人間過於冒險,她必須盡快離開。這不是再續前緣的良機,也不是師徒敘舊的場合。要斷,就得徹徹底底斷幹淨。柳章道:“這裡有人保護我,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你可以走了。”
江落嗯了一聲,並沒有胡攪蠻纏。她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柳章不趕,她也要走的。
外頭腳步聲匆匆,說是抓刺客。這會兒出去正好撞上。
柳章怕兩方起沖突,道:“等等。”
江落折返腳步,回到柳章床前。外頭火光掠過,透過帳篷照亮了柳章的面容。他鬢發淩亂,面帶薄汗,肌膚透著粉紅。領口微微敞開,一縷頭發勾在胸口的位置。像是生病了發燒。江落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是燙的,道:“師父不舒服嗎?”
柳章在她的觸控下起了層雞皮疙瘩,道:“被子太厚,悶的。”
江落盯著他紅潤的嘴唇,道:“是嗎。”
柳章看向別處,不跟她對視。空氣躁動不安。連沉默都顯得欲說還休。火把時遠時近,在帳篷上透出兩個對坐的人影。柳章心下一驚,怕人瞧見,忙按下江落。一個巡邏的在外面道:“啟稟楚王殿下,方才疑似發覺刺客行蹤,屬下需進帳檢視,確保您的安全。”
柳章道:“不必,我這裡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