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說,楊國師名義上病退,實際上死了。驅魔司並不承認這件事。
柳章注意到一處斷裂雕像,跟驅魔司翻臉時,他抽斷的。楊玉文竟然還留著。時過境遷,柳章回溯自己的沖動之舉,産生了一些新的思考。
其實沒有那個必要。
楊玉文道:“我爹在這裡,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面,抽了我一耳光。在他眼裡,我永遠不能成器。他寧願栽培六十六個外人,從裡頭遴選繼承人,也不願意讓我接班。他從沒打算把驅魔司交到我手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起身,走到鐵椅子面前,撫摸椅子把手,“這個位置終究被我佔了。”
柳章望著楊玉文輕狂一如當年的身形,道:“你搬空了群英臺,驅逐元老,廢棄楊國師定下的章程,把驅魔司變成你的一言堂。大權獨攬,隨心所欲。如今可算得償所願?”
“那是自然。”
楊玉文一屁股坐在鐵椅子上,唯我獨尊,睥睨萬物。“這些年我很痛快。”
浮塵圍繞著白衣柳章起舞。
柳章端坐在茶杯前,形如松鶴,舉止自帶仙氣。
隨口說出來的話也像是判詞,錐心刺骨。
“你無視法度,致使驅魔司內部混亂。濫用職權,打壓異己,橫行霸道,無所不為。百年名聲毀於一旦。楊家世代忠魂,因你蒙羞受辱,你可心安?楊國師畢生心血毀在你手裡,你可得意?”
“殿下的嘴還是那麼厲害。”
楊玉文抱著手臂,踱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可人活一世,不就圖個痛快嗎?”
楊玉文繞到了柳章面前,道:“你以為我會在乎那些狗屁不值的鬼話。”
“驅魔司失去民心,再失聖心。”
柳章在楊玉文壓迫感十足的陰影裡,端起茶杯喝了半口,道:“死路一條。”
楊玉文大笑,眼神中兇光畢露,得意自負,道:“只要天下妖魔未除,只要我這把刀還利,就不會失去聖心。聖心在,驅魔司就在。”他把手搭在柳章肩頭,為他撣去塵灰,“我的死活就不牢楚王殿下操心了。”
楊國師當年看重柳章,有意培養他做關門弟子。楊玉文嫉恨在心,無法理解,楊家用血肉拼來的榮耀和地位,竟然要在這代拱手讓人。
楊玉文把柳章視作競爭對手。
事實上,柳章作為邊緣王爺,是不可能接手驅魔司的。那相當於賦予他造反的籌碼。皇帝不可能容忍,楊國師也不至於失了智。
然而楊玉文被嫉妒矇蔽雙眼,對柳章異常仇視,恨得牙根癢癢。這裡頭有個重要因素,也是造成誤解的關鍵。那就是柳章用了假身份,沒人知道他姓柳。楊玉文根本想不到那頭去。柳章待了半年後一走了之。楊玉文追查他的下落,發現自己的對手竟然根本不存在。
楊玉文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親爹擺了一道。
他們都知道柳章不可能繼承驅魔司。
只有楊玉文在柳章驚人的天賦中惶惶不可終日。
他對柳章的仇視,針鋒相對以及嫉恨,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
楊玉文並不想浪費時間,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楊國師半截入土,楊玉文大權在握。他想要得到的,全部得到了。柳章還是那個柳章。兩人之間似乎不存在什麼阻礙,可以坐下來促膝長談。楊玉文回到原位坐下,給他續了一杯茶。
“今日殿下有求於我,怎麼不說點好聽的。”
楊玉文輕描淡寫拉回正題。他知道柳章今日的來意。
話說開了,何必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