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有受益。他們找到了另外一種相處方式,維持暫時和平。
幾天後,江落幡然醒悟。她似乎一瞬間從那種奇怪的狀態中掙脫,三魂六魄歸了位。
她看著眼前藥缽,十分詫異,自己竟然在給柳章煎藥。她將藥缽踹翻,又把懷中藏起來的龍須糕摔在地上。彷彿酒醒之人忽然意識到自己幹了堆蠢事。
她驚魂不定地想,怎麼會這樣?
她第一次嘗柳章的血,隱隱約約感覺不太對勁。他的血為什麼是香的。這次月圓之夜,更變本加厲。她竟鬼迷心竅,忘了仇恨,忘了被圈禁的屈辱。全心全意屈服於他的命令。她身上流著萬蠱之血,只有她控制別人,沒有別人控制她的道理。
柳章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他的血能有什麼功效?
“小姐你怎麼了?”僕人看見藥缽倒了,忙跑過來。
“你沒事吧?”
僕人扶起藥缽,又覷著江落的臉色,“是不是被燙著了?”
江落回過神,看著滿地湯水,道:“沒有。”
僕人道:“要不我來熬,小姐幾天沒睡覺,回房歇會兒。”
江落問:“我多久沒睡覺了?”
僕人道:“得有三四天,不睡覺,也沒怎麼吃飯,就守著藥缽。陳叔勸您去休息您還不肯。”
江落奇怪問:“為什麼?”
僕人笑了笑:“您自己不肯,我們哪知道啊。大家都說,你擔心殿下,擔心得寢食難安。”
江落渾渾噩噩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先前好像一點也不困,現在清醒了,腦子都要炸了。就跟以前誤食□□一樣,頭腦興奮,三五天睡不著。江落扶著額頭緩緩躺在床上,半天才緩過來。她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複盤那天晚上的所有細節。可以確定,是柳章的血有問題。
難道柳章是一隻□□嗎?
江落腦海裡走馬觀花,不由自主複現冰窟裡的畫面。頭頂是冰,腳底下也是冰,柳章坐在夜明珠照不亮的角落裡,像是這顆冰蛋裡孕育的神靈。那樣潔淨,不可褻瀆。她是第一個入侵者,意外發現神靈並不是那麼幹淨。
他受傷了,臉上沾著豔色的血。血是引誘人摧毀他的原罪。
他的肌膚素白近透明,衣裳薄得能滑下來,似受過痛苦萬般隱忍的模樣。他希望結束那痛苦,他難道不是在渴求什麼嗎?我只想成全他而已。
意識再次遊走到了懸崖邊緣,岌岌可危。
太可怕了。江落用力掐住眉心,用拳頭捶了兩下腦袋。
冷靜,冷靜!
深呼吸。是後遺症?
不對,肯定是柳章在跟她鬥法,故意迷惑她。
她決不能落入他的圈套。
江落猛然翻身坐起,沖出門,來到水井邊。她打了一桶冷水,兜頭淋下來。從頭到腳,透心涼,體內躁動的血終於漸漸平息。她長舒一口氣,就著桶裡剩餘的水洗了把臉。井邊生長著一株松樹。她背靠樹身,仰頭望天。長安的天空空曠無比,和南荒一樣。
不知不覺她來到楚王府大半個月了。她待在南荒,一百年的經歷都沒有這半個月多。兩相對比起來,從前的生活簡直淺薄如白紙。
江落抹掉滿臉水珠。
她必須冷靜下來。柳章將了她一軍,她得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