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邊。
這間書房是大公子平日裡邊最喜歡待得地方,也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大公子一直認為,書房是陳放書籍的房間,或為讀書人讀書之房,是吸取聖人賢訓的高雅場所。但不管何種意思,其中都蘊含著雅靜之意。
所以為了能夠讓自己的書房變得舒服,他便為這間書房確立了一個基調:雅與靜。書房裝飾裝潢也應圍繞這個基調進行設計。
雅,就要求書房裝飾裝潢設計突出書卷氣,格調高雅,富於韻味性。靜,就要求書房裝飾裝潢設計突出靜謐感,氣氛幽靜,富於私密性。因為書房是大公子讀書、思考、寫作的地方,如果飾物多而雜感覺就會破壞書房的寧靜氣氛,這會分散掉他自己的注意力,影響他的思考。
所以大公子便讓這間書房中的最基本“裝飾品”是書櫃和書籍本身。書架上的書可謂是品類繁多,色彩豐富。陳放書籍,應按書的內容和開本大小、顏色種類分門別類地排列於書櫃之上,豎放的要儘量接近隔板,橫放的要儘量留出空間,使書籍陳列得簡潔明快,疏密有致,富於裝飾效果。
很明顯大公子是位典型的完美主義者。
書桌前邊,大公子左手習慣性的磨砂著,身子微靠在書椅上,略帶著一絲疲乏與慵懶之色,他稍微挪動了下身上,使得坐著的姿勢顯得更加舒服些,大公子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似乎因為是在書房裡邊,沒有往日的莊嚴,外表看起來有些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卻又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劍眉之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那纖長的手指拿著一張薄薄的信筏,上邊正一點一滴記錄著那位江南神醫的徒弟唐逸,對於唐逸順利透過第一場考試大公子沒有任何意外,反倒是第二場考試的詩詞歌賦,大公子隱隱有些期待著。
《望終南山餘雪》,這是第二場考試的第一道題目。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大公子細細賞析,題意是望終南餘雪。
“從天都城中遙望終南山,所見的自然是它的“陰嶺”而且,惟其“陰”,才有“餘雪”。“陰”字下得很是確切。“秀”是望中所得的印象,既讚頌了終南山,又引出下句。“積雪浮雲端”,就是“終南陰嶺秀”的具體內容。這個“浮”字下得多生動!自然,積雪不可能浮在雲端。
這是說:終南山的陰嶺高出雲端,積雪未化。雲,總是流動的;而高出雲端的積雪又在陽光照耀下寒光閃閃,不正給人以“浮”的感覺嗎?”
正煮著茶水的墨靈兒疑惑不解道:“可唐大人這裡並沒有提到陽光呀!”
大公子點了點頭,笑道:“唐大人的確是沒有提,但下句卻作了補充。“林表明霽色”中的“霽色”,指的就是雨雪初晴時的陽光給“林表”塗上的色彩。
““明”字當然下得好,但“霽”字更重要。想來他寫的是從天都遙望終南餘雪的情景。終南山距天都城南約六十華里,從天都城中遙望終南山,陰天固然看不清,就是在大晴天,一般看到的也是籠罩終南山的濛濛霧靄;只有在雨雪初晴之時,才能看清它的真面目。”
大公子想了想,賈學士曾在《望山》詩裡是這樣寫的:“日日雨不斷,愁殺望山人。天事不可長,勁風來如奔。陰霾一似掃,浩翠瀉國門。天都百萬家,家家張屏新。”
久雨新晴,終南山翠色慾流,天都百萬家,家家門前張開一面新嶄嶄的屏風,多好看!
大唐如此,現在仍如此,久住天都的人,都有這樣的經驗。所以,如果寫從天都城中望終南餘雪而不用一個“霽”字,卻說望見終南陰嶺的餘雪如何如何,那就不是客觀真實了。
“唐大人不僅用了“霽”,而且選擇的是夕陽西下之時的“霽”。”大公子說道。
墨靈兒疑惑說道:“公子如何見得?”
大公子微微一笑,說道:“唐大人說“林表明霽色”,而不說山腳、山腰或林下“明霽色”,這是很費推敲的。“林表”承“終南陰嶺”而來,自然在終南高處。只有終南高處的林表才明霽色,表明西山已銜半邊日,落日的餘光平射過來,染紅了林表,不用說也照亮了浮在雲端的積雪。而結句的“暮”字,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前三句,寫“望”中所見;末一句,寫“望”中所感。俗諺有云:“下雪不冷消雪冷”;又云:“日暮天寒”。一場雪後,只有終南陰嶺尚餘積雪,其他地方的雪正在消融,吸收了大量的熱,自然要寒一些;日暮之時,又比紅天寒;望終南餘雪,寒光閃耀,就令人更增寒意!”
墨靈兒漬漬稱奇:“這可是考試詩詞,卻是面面俱到,這首詩即便是視為是詠雪詩,也是上上之作。只可惜妾身與唐大人兩人分居異地,不能憑藉這一首詩詞都得邀他品茗才行!”
書房角落位置,習羽翎一攏了紅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低垂著眼臉,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絃,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偶爾抬起的頭,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視,不知不覺間人已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待得琴音稍稍停歇,大公子望向習羽翎,笑著問道:“靈兒覺得這首詩詞應當品茗欣賞,你又覺得如何?”
習羽翎臉色冷峻,眸子微微低垂,像是陷入某種沉思當中,稍頃,淡淡笑道:“意猶未盡。”
大公子笑著點了點頭:“的確是意猶未盡,不過憑藉這第一首,若是往年的話,定是能夠透過第二場測試的。”
習羽翎看了桌上的詩詞一眼,那個臭奸商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大公子目光看向下一道題目,笑容立馬就收斂了,坐在旁邊的墨靈兒和習羽翎也都發現大公子臉上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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