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最後一任秘書長布萊恩·麥克凱恩向全世界宣佈地球聯邦成立時,三大國家群的公民們都認為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到來。麻煩在地球聯邦成立之後才剛剛開始,僅整合三大國家群原有的行政系統和軍隊就幾乎導致新生的地球聯邦崩潰,而且原三大國家群之間的界限並沒有因二三百個加盟國名義上各自獨立加入地球聯邦而消失。與各國元首一併加入了專門為其準備的特別國務顧問委員會的UNION最後一任總統布萊恩·斯泰格邁耶曾經不無諷刺地評論過,鑑於地球聯邦的命令有效性和行政效率在原AEU和人革聯境內要大打折扣,說眼下的地球聯邦實際領土僅包括UNION也未嘗不可。
由於地球聯邦甚至在自我管理工作上也遇到嚴峻挑戰,地球聯邦內閣(在下次大選舉行之前由最後一批UN各部門負責人組成)和地球聯邦國會(暫由各加盟國立法機構派遣代表組成)強烈呼籲麥克凱恩總統專注於內政並停止不必要的【擴張】。這位黑人總統隨後的舉措也向世界表明了他擁護和平的誠意:力排眾議地對規模空前的地球聯邦軍(據稱有數千萬人)實施大規模裁軍後,麥克凱恩總統又發表宣告稱,地球聯邦原則上鼓勵餘下的世界各國加入但絕對不會強迫或採用武力手段逼迫它們併入地球聯邦。
但情況在不久之後就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轉變。貿然進行大規模裁軍導致大批空有戰鬥經驗和技能的軍人流入社會後成為失業人員,加之仍有許多忠於原三大國家群的【舊國家派】對地球聯邦相當不滿,反聯邦武裝組織以驚人的速度崛起並首先在原三大國家群境內發動多次武裝叛亂。在鎮壓叛亂的過程中,由荷馬·片桐上將提議建立並由亞瑟·古德曼准將指揮的【獨立特種反戰軍團】立下了大功、成功地配合聯邦軍將反聯邦武裝組織的主力驅逐到了原三大國家群領土之外。考慮到組織混亂不堪的地球聯邦軍內部仍有不少舊國家派軍人勾結反聯邦運動,麥克凱恩總統於2310年初授權獨立特種反戰軍團擴編、成立了全新的【獨立治安維持部隊】(仍沿用原縮寫ALAWS),任命荷馬·片桐全權負責鎮壓反聯邦運動。
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憑藉著幕後支持者不遺餘力的投入,瘋狂吸收大量退伍軍人、失業僱傭兵的ALAWS以滾雪球一般的速度膨脹,從純粹的鎮壓叛亂用快速響應部隊發展成為囊括警察機構、情報機構、司法機構、建築工程機構等多項社會職能機構在內的龐大複合體,其各界職員、軍人總人資料說已在今年年初突破4000萬。起初滿足於僅在地球聯邦境內鎮壓叛亂的ALAWS,如今越發頻繁地越境追擊反聯邦武裝組織或響應麥克凱恩總統【實現永久和平】的號召、憑藉和天人組織如出一轍的手段干預世界各地的衝突,現在又成為了規模宏大的太空移民計劃的有力支持者。
“就像是某些平行世界裡德國的國防軍和SS之間的關係啊。”天西賢治把檔案放在一旁,用稍微冷靜些的口吻說,ALAWS的瘋狂擴張無外乎是由於地球聯邦的相關機構實在缺乏處理各項事務的能力,這才給了荷馬·片桐可乘之機,“不過,我和片桐將軍的侄子比利見過幾次面……按他的說法,這位最高司令官閣下,好像並沒有太多的個人野心。片桐將軍和他的忠實部下例如古德曼准將,都是在多次太陽能戰爭的血腥衝突中成長起來的,若說他們因此而——”
“但是,我就怕照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地球聯邦內會出現一個影子地球聯邦。”吉爾斯見埃瑟林在天西賢治提到SS時毫無反應,於是放心地打斷了天西賢治的話,“大元帥,您是軍人出身,而且認同由有信仰和正義感的軍人、準軍事組織來管理社會,可問題在於ALAWS的重要盟友利邦茲·阿爾馬克看上去就像是舒亨伯格計劃第二階段的執行者。必須儘可能地避免地球聯邦受到危險勢力的牽制。”
“沒錯,目前地球聯邦的權威在原UNION境外衰弱得厲害。”天西賢治舉雙手贊成吉爾斯和自己一同採取措施儘快強化地球聯邦的權力,“原人革聯地區對聯邦各項政策的對抗最明顯,就從這裡入手吧。那裡的居民幾乎完全敵視地球聯邦的一切,就差直接加入反聯邦運動了。”
“不,地球聯邦的問題不僅在抵抗力量的強大,還在自身力量的衰弱。AEU是原三大國家群之中最為薄弱的一環,這一事實令我倍感恥辱,但不能改變過去的我們需要從實際出發……天西,壓制原人革聯地區、使其聽從命令和提高更願意合作的原AEU地區的行政效率相比,要困難太多了。”埃瑟林嘗試著用自身經歷說服天西賢治放下不必要的敵意,“奧地利會是德意志的一部分,匈牙利則不會。”
“大元帥說得對。用盡全力壓制人革聯地區,那麼連AEU地區都會不穩;先得到AEU地區全力支援與擁護,人革聯地區也就不得不合作了。”吉爾斯很高興看到埃瑟林沒有被天西賢治的日本人思維影響了判斷力,他趁勢向還有一定能力影響到地球聯邦高層的德意志貴族推銷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盤,“目前,原AEU地區的行政部門正在配合開展非洲地區的太空移民工作……這是個很重要的機會。如果您能讓我們的聲音被更上層聽見,我們就能採取更有效的方式緩解行政壓力。天西的公司也做好準備了,一旦這模式在原AEU地區大獲成功,它就很可能被推廣到聯邦各地。”
“腐敗又無能的政客被提供資金的資助者所驅使……多麼熟悉的一幕啊。讓我先看看你的計劃,吉爾斯爵士。”在三個不同的平行世界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民選議會和內閣運作方式的埃瑟林對這些【民意代表】們的敵意有增無減,但他當然不至於像剛才的天西賢治那樣突然間被個人好惡干擾了思考。接過吉爾斯送上的手稿後,埃瑟林只粗略地看了兩眼。“將次要業務……下放給民間機構,尤其是企業。恭喜你啊,吉爾斯爵士,你正試圖在24世紀分封新的領主。”
“有什麼不好的嗎?大家都看得出來,聯邦的行政部門已經快要垮掉了。成千上萬人夜以繼日地工作著卻什麼事務都處理不了,更別說【原三大國家群】這種無形的阻隔了。以現有規模維持局面?根本行不通。僱傭更多人員?那會讓這個已經臃腫得快癌變的機構更快地出問題。讓AI全面接管行政工作?別忘了那些【變革者】是多麼神通廣大,他們隨時都可以像佩恩一樣掀起和4年前規模差不多甚至更大的AI叛亂。”吉爾斯振振有詞地說,他正在努力想辦法用損害最小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執著於某些抽象的原則,“我們可不能犯和新統合的自治移民行星機構相同的錯誤。”
如果埃瑟林堅持認為讓軍隊也負責管理政治事務是理所應當的,那麼吉爾斯和天西賢治將無話可說,畢竟他們目前對地球聯邦高層(準確地說,是包括一部分【第一監察者】和【變革者】的實際決策核心)影響力相當有限。僅從ALAWS目前的表現而言,它看上去更值得埃瑟林信任些。不過,經過了幾分鐘的思索後,埃瑟林終於點頭同意考慮吉爾斯的方案,這讓遠道而來的吉爾斯和天西賢治都鬆了一口氣。
“但是,你在太空移民事務部也要努力工作才行。對於那些位於原三大國家群之外的缺乏必要社會化過程的新聯邦公民們而言,進行太空移民是最快而且痛苦最小的再社會化手段。”說著,埃瑟林把手稿還給吉爾斯,又鄭重其事地拍著吉爾斯的肩膀、以長輩叮囑晚輩的語氣告誡吉爾斯儘快推動太空移民工作,“讓那些被土地糾纏著而無法從鬥爭中解脫的人們徹底和過去告別、前往新天地的新家園吧。他們會得到過去只能出現在夢境中的新生活,而他們的土地和資源則要被交付給更值得擁有它們的個人和團體。”
“這對各方面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最好是把【第三世界】的居民全部送上外太空,我是說現在還沒加入地球聯邦的那些落後地區的居民們。”深受鼓舞的吉爾斯不住地點頭稱是,彷彿他和同伴們正投身於無比神聖的事業中,“說到底,那些千百年來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白白浪費自然賦予他們的一切的傢伙,就該早些把自己擁有的一切讓出去。”
“那就這麼定了,大元帥。”天西賢治實在是沒心思看吉爾斯在埃瑟林面前說漂亮話,他把這歸結為吉爾斯一生之中都未能成為真正的貴族。正是他天西賢治在俄國人對日本的入侵失敗後發起的全面叛亂讓吉爾斯丟掉了成為男爵甚至更高階別貴族的機會。“由您提出倡議,等到聯邦相關機構採取行動後,我和吉爾斯爵士會立即予以配合。最好是在地球領土和外太空殖民地同時選取試點進行社會實驗,這也是個測試我們手頭最好用【玩具】的好機會。如果這個新的【GLA】能夠迅速成長起來進而佔據主導地位,所謂的反聯邦運動就會被我們劫持,到那時外部壓力將只會成為我們對付【變革者】的刀刃。”
“哦……是啊。受控的反對派是很管用的盟友,儘管他們也很容易在失去對局面的掌控力後被主張更為激進的同行取代。”埃瑟林嘀咕著說,地球聯邦的穩定性取決於總體上支援現狀的內部反對派和總體上完全不支援現狀的外部反對派的力量和配合程度,“除了阿杰姆貝和色雷克斯博士負責的GLA之外,我們應該還掌握著一個可控的反聯邦武裝組織……由麥克尼爾自行負責聯絡。”
“你是說4年前本該被他趕盡殺絕但因為他一時手軟而倖存下來的天人組織?一部分成員被關在木星圈和在那出差的埃夫曼教授團隊一起建造太陽爐,另一部分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天西賢治有些惋惜地說,他一直想和埃夫曼教授見一面,可惜往來於地月圈和木星圈之間的時間成本還是太誇張了。“幕後支援他們的上流社會成員要麼身亡、要麼叛變,原本規模不小的技術支援團隊也土崩瓦解……只憑幾個僥倖逃離追殺的戰鬥人員,又能做什麼呢?”
這話無疑讓埃瑟林有些不喜。梳著體育協會所倡導的標準雅利安人髮型的德意志貴族皺起了眉頭,但並沒有斥責天西賢治。“不要忽視意志的力量,天西。德意志祖國在第二次和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的勝利,以及日後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泰伯利亞戰爭中的勝利,歸根結底是意志的勝利。很快,我們就能見到曾經放言要改變整個世界的那些魯莽但堅定的年輕人的決心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