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3EP1:巴別塔(1)
【這兩個互相沖突的世界如何能夠在一個獨立國家內共存?事實上他們做不到,而這正是英國人所期望的。當時,老牌歐洲殖民國家確信,藉助這種衝突,即便他們正式放棄了自己的殖民地,但實際上仍會繼續統治這些殖民地。】——《太陽之影》,2001年。
……
炎炎烈日之下,兩隊人馬正隔著一條小河相互對峙著。河左岸一方的武裝人員擁有黝黑的面板,河右岸的人們也有著相似的黑色面板。雙方以河流附近的幾個據點為中心集結部隊,並時刻警惕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距離兩側的村莊更近些的河岸邊,那些拙劣地試圖依靠樹叢來掩蓋自身蹤跡的戰爭機器已將自己的行蹤暴露無疑。
河流上空安靜得可怕,這片過去因無數人的鮮血而變得肥沃起來的土地,如今又將被鮮血染紅。隨著不知來自何方的第一聲槍響打破寂靜,對峙了許久的雙方終於開始交戰。幾輛待命已久的卡車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沿著雙方交戰的戰線順流而下,試圖在淺灘處尋找突破口。另有數量不一的摩托車緊隨這些卡車行動、為其提供必要掩護。努力使摩托保持勻速前進、和戰友們一同維持陣型的摩托車駕駛員們一面忍受著沙灘帶來的劇烈顛簸,一面以堪稱耍雜技的態勢向河岸另一邊的敵人開火。自覺駕駛技術足夠高明的摩托車駕駛員們,甚至在摩托車後方帶上了攜帶火箭筒的戰友。隨著他們按照自己所理解的戰鬥目標隨心所欲地開火,子彈和***零散地跨過中間那條不可逾越的邊界、落在了河流的另一邊,卻沒能給敵人造成明顯的損失。
交戰持續了十分鐘左右,戰況仍顯膠著。河岸左側的武裝人員搶先抵達淺灘並試圖快速過河後佔據另一側的有利地形以便後續部隊透過,但早有準備的河岸右側武裝人員在察覺到敵人將比己方更早一步抵達淺灘後索性放棄了跨河進攻的打算、轉而將用於搶佔先機的部隊部署在淺灘右側。同時,河岸右側武裝人員埋伏在戰場其他位置的火力支援部隊也在發揮作用——幾枚不知從何處發射的炸彈精確地落在了淺灘附近、迫使幾乎成功過河的敵人撤退。緊接著,一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越河流上空、直插河岸左側武裝人員掩體內的自殺式無人機極大程度地振奮了河岸右側武裝人員計程車氣。伴隨著震天動地的歡呼聲,這些發誓要讓敵人付出慘重代價的戰士們準備一鼓作氣衝破敵人的防線、永久將河岸另一頭的村民們趕出這片土地。
但就在這時,河岸左側的村民們準備的秘密武器終於暴露了真面目。那是一輛幾乎和附近的稀疏樹叢融為一體的坦克,準確地說是一架樣式奇怪的四足機甲。端坐在機甲之中的炮手和機槍手先憑藉著果斷的掃射遏制了敵人的進攻行動,而後謹慎地估算著彈藥量、在戰友們的呼籲下轉移陣地。河岸右側的敵人或許會被這架在世界的其他角落已經嚴重落伍但至少在這片土地上仍有著較大威懾力的MA嚇倒,只有【撿到】它的人們清楚這張底牌實則外強中乾。
躲避在河岸右側一座土球后方的簡易無人機操作人員正在思考著對策,他需要用效能堪憂的自殺式無人機發揮出最大作用。滿頭大汗的黑人青年不經意間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忽然間發現頭頂上方多了一個不起眼的黑點。幾乎被不祥預感吞噬的他說服自己低下頭專注於眼前的戰鬥,但他很快就發現無人機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當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空中時,來自高空中的聲音向他揭示了那異常現象的來源:
“交戰雙方請注意,你們已嚴重違反《地球聯邦治安維持法》。限所有武裝人員於三分鐘內放下武器,否則我軍將實施必要干預和制裁。”
不過,來自高空的警告似乎被無視了。正在廝殺的本地黑人居民們只是漠然地抬起頭看了看上空的不速之客,而後又重新投入到了戰鬥中。和看上去過於遙遠的干預者相比,還是眼前的敵人更具體、更值得他們費心思考慮。
在那艘圍繞著戰場上空盤旋的航空戰艦上,身著深綠色制服的船員們似乎也已經料到交戰中的本地居民斷然不會理睬他們的警告。眾人一面不約而同地數著距離最後期限剩餘的秒數,一面看向站在艦長身旁的那名佩戴有全覆蓋式頭盔的男子。出於安全考慮而選擇在航空戰艦或宇宙戰艦中一直戴上頭盔的軍官和士兵並不罕見,而此人格外吸引戰友們的目光無非是因為他的頭盔正面赫然是一副畫有詭異黑色花紋的面具。
“三分鐘到了,大尉。看來他們不會理睬我們的善意勸告。”倒計時剛結束,一名船員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壞訊息告訴了長官,“……這次按A類事件還是B類事件來處理?”
“C類事件。”
“啊?”眾人不免一驚,紛紛議論起來,“但是,假如情報屬實,他們要為炸燬附近的管線負首要責任——”
“【白騎士】中隊各MS注意,我是邁克爾·麥克尼爾。由於衝突雙方無視警告,現按照C類事態採取非致命手段對其戰鬥行為立即進行制止。”身材高大的軍官不容分說地下了命令,一旁的艦長也無意阻止。說到底,這艘【蓋亞那級】陸空兩用戰艦的指揮官對目前僅臨時搭乘它行動的白騎士MS中隊沒有指揮權。“愛德華茲中尉、津巴利斯特中尉,交給你們了。”
數架深紅色的MS隨即響應命令離開各自的母艦,這些外觀上更顯敦實壯碩的戰爭機器憑藉著能夠抵抗重力的神奇粒子——GN粒子——的作用迅速分散開來、抵達了戰場邊緣地帶上空。端坐在艦橋繼續發號施令的麥克尼爾還沒有親自出擊的打算,他按部就班地向戰友們下達新的指令。
6架深紅色的MS迅速採取行動,紛紛將MS用大型GN光束步槍瞄準了地面。幾道血紅色的光束注入地表,在命中位置附近製造了爆炸並掀起了規模驚人的衝擊波、吹得立足不穩的武裝人員東倒西歪。見這些本地居民還沒有放棄交戰的意圖,另有6架待命的深紅色MS攜帶著幾乎與軀體相同大小的裝置緩緩下降、來到戰場外側,並小心翼翼地依照規範的操作流程完成了部署工作。
“麥克尼爾,等離子場發生器部署完成。”艦橋螢幕上彈出了一張帶有怨氣又無可奈何的臉,這個把金髮從中間剪成寬中分、暴露著額頭的青年正是白騎士MS中隊內的著名王牌MS駕駛員、數年前曾加入代表全世界討伐天人組織的UN軍之中的約書亞·愛德華茲。“……真的要這麼做嗎?他們這回造成的損失可不小,據說北雪平聯合建築公司已經派人去紐約——”
“白騎士MS中隊的指揮官是我。副中隊長的事,您可以等齊寧上尉休假回來之後和他談談。”一個約有一人高的圓滾滾紫色球形機器人順著麥克尼爾的呼聲來到了艦橋上,兩側的船員們連忙為它讓路。見到自己的忠實幫手出現,麥克尼爾愉快地打了個響指。“開始部署等離子場,哈羅。控制好時間和強度,確保他們馬上就能老老實實地睡著。我們不是來屠殺本地居民的。”
“遵命,麥克尼爾!遵命,麥克尼爾!”
“趕快把你那個蠢得透頂的語音給我換了!”
有的船員當即笑了出來,但還有更多的船員們等著看地面上兩夥武裝人員的笑話。刺眼的白色電光覆蓋了戰場,被籠罩在其中的武裝人員無一不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劇痛並多半在接下來的10秒之內迅速失去了意識,只有少數幾個倖免於難的傢伙還保持著清醒,而這些只能躺在熱沙上艱難地喘著粗氣的人們也很難阻止從天而降的第三方勢力接管戰場了。
一個多小時後,附近的駐軍終於抵達、協助雖然控制了局面但人手嚴重不足的麥克尼爾等人勉強維持住了秩序。由於絕大部分參加戰鬥的本地村民都陷入昏迷,聯邦軍(全稱【地球聯邦和平維持軍】)將這些人從戰場上運走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麥克尼爾本人則和負責維持秩序的聯邦軍指揮官一同審問還能保持清醒的戰鬥人員以及在逃亡路上被逮捕的村內事務實際負責人。在地球聯邦和聯邦軍高層就此事下達其他處理意見之前,他們有必要弄清此次衝突的來龍去脈。
這些負責維持秩序的聯邦軍官兵們剛加入聯邦軍不久,甚至還沒來得及換上聯邦軍的制服,就如同他們腳下這片不久之前才正式成為地球聯邦合法領土一部分的土地一樣。本地人出身而且並不像遠道而來的綠衫軍將士們一樣存在語言不通困境的聯邦軍指揮官們很快就查出了導致衝突的原因——但卻分別得到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說法。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方聲稱,是對方的村民先趁著夜色偷盜他們的羊……還把酒瓶塞進受害村民的直腸裡。另一方聲稱,一個星期之前他們抓獲了從自家的地盤上偷偷割草順便殺了一頭牛的對方村民。”雖然麥克尼爾大可以選擇在已經落地的陸空兩用戰艦內審訊本地村民(而且聯邦軍的官兵們看在他這身綠色制服的面子上也不會有怨言),他還是決定來到外面和其他聯邦軍將士一同站在烈日下。聯邦軍獲得聽上去可信的說法後不久,麥克尼爾也得知了具體內容並直呼荒謬。“不,我一點都不關心他們之間的恩怨持續了多久。現在我就是想弄明白,輸水管道還有從【非洲塔】出發的輸電線和光纜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爆破的?”
“雖然他們還沒有承認……我想這事可能是左邊的村民辦的。”其中一名聯邦軍官稍加思索後對麥克尼爾說,這些本地居民因見不得仇人改善境遇而對其大打出手甚至鋌而走險犯下更嚴重罪行的機率很高。“因為這次的新工程要把電力輸送到蘇伊爾(Suille)王國邊境地帶,給予沿線居民的補償可能讓沒得到補償的人眼紅了吧。”
“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了。不惜一切代價給自己的對手製造麻煩,是不需要理由的。”麥克尼爾有些為難地捏著下巴說,假設本地聯邦軍官兵們的說法屬實,那麼過錯僅在其中一方。然而,河岸右側的村民們也涉嫌私自購入不允許私人持有的武器裝備——以新成立不久的地球聯邦和聯邦軍徹底結束一切衝突、維持永久和平的決心而言,指望盛怒之下的高層像過去遇見類似事件一樣法不責眾地僅處罰關鍵責任人是不切實際的。“再核對一下關鍵的證據……辛苦你們了。要把這麻煩儘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