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考慮暫緩推行那些措施，但不能徹底放棄。等到王國的臣民們冷靜下來之後，我們還得讓一切回到正軌上。”為文官隊伍能力低下而苦惱的洛伊德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才好。“聽說，阿爾多利亞領主的城堡附近有一些恢復得很不錯的村莊，我們明天就去那裡看看吧。”
事實證明，洛伊德無意中做出了一個只會令他更頭疼的決定，因為他很快就會發現這些村莊裡的居民不是溫德米爾人而是由於各種原因來到溫德米爾王國避難的地球人，其中包括Nexus船團克隆人、原9月1日行星居民出身的生化人以及最近為了躲避新統合對海姆達爾罪行的審理而決定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堅決不返回新統合的前海姆達爾成員。可憐的王國宰相在察覺到這些熱火朝天地勞作著的模範好居民的真實身份後馬上就後悔了，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來到村莊中，和這些有點另類的溫德米爾王國公民們熱情地進行了些溝通。
吉爾斯沒有跟隨洛伊德一起進入村莊內：他在村莊外面的田野上意外地撞見了正在維修大型農業機械的伯頓和博尚，便欣然上前主動向兩人問好。當初麥克尼爾決定庇護除魔王尼爾之外的海姆達爾成員（大多都是原Nexus船團居民）時根本沒把這些人的下落告訴吉爾斯，而且吉爾斯也很難在不動用自身【如尼】器官的情況下察覺到伯頓和博尚身上【長】出來的其實是假貨——看來他們也和萊特學到了不少。
“麥克尼爾和我說，他不確定海登總統會不會履行承諾，所以他打算把願意從頭開始的海姆達爾成員都安置在溫德米爾王國……沒想到會是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吉爾斯上下打量著襯衣上沾著不少塵土的博尚，又看了看像木樁一樣站在原地且衣服乾淨得反常的伯頓，心裡頓時有了主意。“嗯，伯頓先生，看來您不太適應這裡的生活啊。”
“不，如果是要我偽裝成農民做些工作，那我當然忍受得了。用這種狀態生活就算了。”留著莫西幹人髮型的白人壯漢喋喋不休地向吉爾斯抱怨起來，說自己沒興趣在溫德米爾王國當一輩子農民，“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但他能不能給我們安排個更體面的去處啊？”
“喂，伯頓，你可想清楚了，現在不管是在城市還是鄉村，只要是溫德米爾人太多的地方對我們都不怎麼友好。”一不小心噴了自己滿臉機油的博尚無精打采地從車輛另一側返回，接過了伯頓手中的毛巾，“別聽他的，吉爾斯爵士。我對這裡很滿意……本地人出於尊重阿爾多利亞領主或是畏懼與【叛徒】扯上關係的心態而不願太靠近這座城堡，我們暫時住在這裡也能防止其他溫德米爾人來打擾我們。”
“那我就放心了。”吉爾斯鄭重其事地和博尚握了握手，而後不顧伯頓的叫嚷，轉身走開了。也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他還有機會與真正的迪迪埃·博尚並肩作戰。“以後你們如果需要我幫忙，隨時可以來找我。在溫德米爾王國，我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這天夜間，對阿爾多利亞領主城堡附近的村莊進行了詳細考察的洛伊德臨時決定在城堡中住下。這座原本屬於阿爾多利亞領主的城堡在王國內戰結束後就成了很少有人光顧的禁區，它先被溫德米爾王國沒收以補償叛亂造成的損失，而後又成了阿爾多利亞地區行政公署擬定的辦公地點——終究因為王國的貴族和文官們都強烈反對而作罷。此後，不願讓阿爾多利亞領主的城堡閒置下來的部分貴族提議將其改建為博物館，但改造工作隨後就因海姆達爾入侵而無限期推遲了，只有幾個負責清潔工作的僱員還在這裡勉強維持著城堡的體面——他們都是些十分尊重阿爾多利亞領主的溫德米爾人，志願來到這裡將上一任白騎士曾經的住所維持在一塵不染的狀態。
託這些辛勤工作的清潔工們的福，考察團隊順利地入住了城堡。安頓好同伴們之後，洛伊德沒有前往原本屬於阿爾多利亞領主的臥室，而是動身前往辦公室，他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王國宰相剛開始辦公不到十分鐘，外面的衛兵便報告說埃瑟林來訪。感到有些驚奇的洛伊德於是邀請埃瑟林入內，並略帶歉意地說，自己沒法讓士兵和秘書在這麼晚的時候準備茶水。
“我們的王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讓你看笑話了，埃瑟林。”之前洛伊德因為一時衝動而【消滅】了本地的一部分行政機構，他不得不盡快考慮補救措施並防止更不合格的傢伙矇混過關。“你是新統合的人，有些話，我可以對你講。事態變得還真快啊，幾年前我還把眼下的局面看作一種機會……假如我得到王國宰相的職位，那麼一旦年邁的格拉米亞國王病故、海因茨國王因年幼而無法行使權力，我就可以抓住機會、藉助溫德米爾王國所面臨的前所未有的變局改變這裡的一切。可現在……局面不該惡化得這樣快的。”
“新統合的體系並不是完美無缺的，溫德米爾人需要找到自己的道路，這也是海登總統所鼓勵的。”坐在洛伊德面前的埃瑟林波瀾不驚地說出了一番連洛伊德聽了也大感詫異的話，“你們之前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接下來，就不該仿照新統合設立什麼票選的議會了。”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新統合的重要人物說這種話。”洛伊德還在批閱著檔案，眼神卻飄到了放在房間角落裡的盔甲上，“那不是自由國度的象徵嗎？十幾年前，新統合願意在我們什麼改變都沒做的情況下授予我們後進文明自由國度典範的稱號。為了融入新統合，我們總得做些改變才行。”
“並非如此。依靠繁瑣的系統、只有少數內部人士才能理解的人造語言、缺乏制衡的專斷之權所打造的機器不管用什麼外殼來偽裝，終究只是暴君的工具而已，而號稱由公民們投票選舉出來的民意代表機構可謂是其中最具欺騙性的。”聽到這些話，洛伊德幾乎以為埃瑟林是舊統合的支持者，但對方接下來的說法又推翻了這一猜測，“不受暴君統治的自由人民，有著自己的管理方式。他們依照不同的分工，在勞動中、在戰鬥中、在基於這生活的團結友愛的共同體中決定大小事務，而君主是這勞動者和戰士中的先鋒。新統合已被表象矇蔽、走上了一條曲折的道路，你們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誤。”
“君主是……勞動者……之首？”
“從演變角度來講，正是如此。”
“有趣的說法，聽起來和守望者教團的部分信條有相似之處。也許以後我們可以就君主制的前景探討些其他方面的……原則。”雖然洛伊德確實對埃瑟林的想法很感興趣，但要是君主和君主制本身都不復存在，一切奇思妙想也就無從談起，“可是，在未來的王國中預計要放棄部分權力而成為穩定中心的王室正面臨著空前的繼承危機，我得為最壞的情況做好打算。基斯的繼承權一直飽受質疑，像他這樣的私生子過去是根本沒資格被納入考慮之中的，而王室的血脈又稱不上枝繁葉茂。”
“不要說得好像海因茨國王不久於人世一樣。”埃瑟林不禁皺起了眉頭，“按照風之歌者的平均壽命考慮，我們還有幾年的時間。”
“在接觸地球人之前，我沒有意識到我們的生命是如此短暫。你們羨慕溫德米爾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但若要你們也擁有這樣短暫的壽命，我想你們一定會有所猶豫的。”說到這裡，洛伊德有些惆悵地停下了筆，他的雙眼中寫滿了憂傷，“等到溫德米爾王國加入新統合之後，這矛盾還是會浮現出來的，我們的平均壽命和原始文明其他後裔相比，相差太多了。”
“有一個打破這魔咒的辦法就在你們眼前，佈雷姆宰相。”埃瑟林卻笑了起來，彷彿在嘲笑溫德米爾人的目光短淺，“美雲·吉努梅爾並不會因為損耗過多靈魂能量以提高生物折躍波強度而出現肉眼可見的明顯衰老跡象，而她和溫德米爾人的區別並不大。”
“我們也試圖找出其中的原因。”其實，洛伊德早在同意和薄紅、混沌一同打造美雲的形象時就秘密開展過研究。在各方面天賦與溫德米爾人相同（包括超人一般的體能）甚至有過之的美雲身上從未表現出溫德米爾人的缺陷，這不是僅用描述星之歌者的神話故事就能一筆帶過的。“據說是我們的【如尼】器官使得靈魂能量常態化地轉變為物理意義上的能量而且其原有狀態難以恢復……可惜啊，即便我們和混沌找出了背後的原因，想要解決這問題，恐怕也要等到下一代人了。”
“不必等到下一代人。”埃瑟林以無比肯定的語氣說著讓洛伊德一頭霧水的話，“我們出發之前，新統合針對某頑固不化之反統合運動幕後支持者的必要調查已基本結束。海登總統委託我向您轉達一份密約……由我們雙方，準確地說是王國軍為主體，對其實施聯合特別軍事行動。事成之後，貴國可以優先挑選戰利品，就像瓜分通用銀河那樣。”
“到了這個地步，海登總統居然還不願意親自出手、對明目張膽支援反統合運動的企業開戰，甚至沒有采取必要的制裁措施。”洛伊德不禁啞然失笑，“好，就算只為了給所有因這陰謀而遇難的溫德米爾人伸張正義，我也會答應你們的請求。不過，你們新統合的人不是總說總統相當於有任期的國王嗎？當國王當成這個樣子，是不行的。”
後記C（3/5）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