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4：胡桃夾子（8）
【如果旅行就是尋找，
以及儲存收穫，
我不會停下來，
我要去打獵，
我就是獵人，
我會帶回獵物，
但我不知道會在何時……】——《獵人》，1997年。
……
音樂聲剛一停止，坐在觀眾席上的韋爾納洛特便頭一個鼓掌，並立即離席趕往舞臺附近、前去向結束了又一次排練的【瓦爾基里】噓寒問暖。與此同時，其他幾名一同來到這座屬於實驗設施一部分的大廳中觀看排練演出的葛雷姆林VF中隊成員卻並不像韋爾納洛特那樣興奮，他們當中有人已經打起了瞌睡，另有人不停地看著當前的時間，盤算著演出會在何時結束——連這些容易被點燃熱情的年輕人尚且如此，更不必說在場的其他新統合軍觀眾的態度了。
和混沌的同行們一併負責【瓦爾基里】安保工作的萊特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的老戰友們也一樣。觀眾們明顯的消極反應無疑不利於【瓦爾基里】提高配合的默契程度，但要求這些最近除了對付9月1日行星上出沒的危險敵人之外就要被拉來充當觀眾的傢伙像起初一樣熱情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如果說並不直接屬於新統合軍的葛雷姆林VF中隊等僱傭兵部隊的觀眾們還可以藉故增加每兩次觀看演出的間隔，那麼被上級攤派了任務的新統合軍官兵們除了像機器人一樣呆滯地履行自己的義務外別無他法。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唉，氣氛太壓抑了。”混沌一方的僱傭兵指揮官阿拉德·梅塔斯把毛巾遞給了汗流浹背的要，轉身對曾經在駐溫德米爾王國新統合軍與自己一同服役的老上司萊特說，也許可以考慮採納天西賢治和埃瑟林的建議、讓更不容易疲勞而且有明確自我意識的服務型機器人來代替這些不能很好地發揮觀眾作用的新統合軍士兵，“雖然這聽上去有些冒險，我認為值得一試。據說，Macross29船團的戰術音樂組合中就有一名機器人。”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別那麼做。生化人的問題尚且鬧得整個新統合上下不安，把機器人……【人造人】的議題帶到那些人的視野中不是個好主意。”即便不考慮種種潛在的風險，萊特仍然更願意和活生生的人打交道。他本能地厭惡通用銀河所打造的社會模式，當麥克尼爾向他提議大家一起想方設法讓這顆行星上仍在受苦的前通用銀河客戶們解脫出來時，萊特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再說，那種看似發自內心但依舊過於刻意的迎合，只會讓她們更加感到挫敗而已。”
“是這麼回事，長官。”梅塔斯懊惱地抓著後腦勺的頭髮，承認自己還需要從當年的長官處學到些東西，“連我們自己都時常抱怨這生活中的一切組成了牢籠，我們又怎能奢求舞臺下的他們和舞臺上的她們都永遠笑著呢？”
但不遠處似乎就有一個和梅塔斯悲觀的描述格格不入的特例。用天花亂墜的詞彙誇獎了要在此次演出中的表現後，韋爾納洛特又來到了板著臉的蕾娜身旁，提起了對方在這次演出中的每一個細節並大加讚賞。她那過分熱情的態度和幾乎令在場工作人員聯想到過去那些對熱愛的歌手發狂的狂熱歌迷的神情無一不在告訴對麥克尼爾的計劃心知肚明的萊特，縱使這一切有一半以上出自韋爾納洛特的真心，眼下的表現也實在是過頭了——表演得用力過猛說不定會起到反作用。
“……好吧，至少這裡還有一個。”梅塔斯也聽到了韋爾納洛特和蕾娜的議論，那其中包括把VF的飛行表演更好地融入到歌舞之中。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使用飛行服和噴氣裝置的【傳統表演】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早乙女有人就是因此而和雪莉露·諾姆相識並最終走到了一起（雖然一些小道訊息表明他們其實童年時就已經認識彼此），而混沌目前還不希望【瓦爾基里】的成員走上相同的道路，至少在音樂事業和防治瓦爾綜合徵的緊要時期如此。“她……一直都這麼熱情嗎？”
“當然。用她的同事施瓦爾姆的話來說，她對所有喜歡上的歌手或者現在的戰術音樂組合有同等程度的執著，雖然我也覺得見一個就喜歡上一個聽上去太荒誕了。”萊特雙臂交叉，一隻手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拿溫德米爾人來說吧，更傾向蘭花·李那種風格的人，大概不會以同等的態度去欣賞雪莉露·諾姆的歌曲。”
“那當然是因為溫德米爾人的傳統音樂和蘭花·李的風格有些相似了。溫德米爾王國……如今說起來，駐紮在那片土地上的日子，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不知為何，萊特一提起溫德米爾王國的事，梅塔斯便有些動容。他結結巴巴地對當年的長官懺悔稱，自己不該在潰敗之後和殘存的新統合軍逃離溫德米爾王國、把萊特等人丟在那裡。“……你們揹負著叛徒的罪名，承受著數萬億人的唾罵，而我既沒有能力做出和你們一樣的選擇也沒有勇氣把真相——”
“都是過去的事了，阿拉德。為當時的想法後悔並不能改變什麼，我們又沒法回到過去。做好犧牲的準備，不等於我會在有人逼著我去犧牲時聽天由命。”萊特輕輕地晃了晃腦袋，讓梅塔斯別再說下去了。“那時候，擺脫新統合、擺脫新統合軍這個符號，或許是大家不約而同地產生的念頭。然而，幾年過去了，我們還是集結在這個地方，換了一種方式給新統合賣命。沒人能真正置身事外的。”
趁著這些不太稱職的觀眾們離席的機會，安保團隊的僱傭兵們又熱切地聊了好一陣。他們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曾經在駐溫德米爾王國新統合軍服役，以萊特為代表的滯留者和以梅塔斯為代表的成功脫逃者如今能9月1日行星繼續共事，被那些稍微迷信些的人視為命運的指引。
當然，假如老兵們還想在【瓦爾基里】面前說起過去的事尤其是溫德米爾人和新統合軍之間不太愉快的相處經歷，薄紅會立即出面勸他們離開。不讓【瓦爾基里】像當初的【座天使】那樣接觸過多的負面訊息是麥克尼爾和羅根等人的共識，這建立在要和蕾娜的心理素質都較為強大且兩人對於潛在的負面影響有充分認識的前提下。萊特本人也發揮著管理團隊紀律的作用，他關注著昔日戰友們的一言一行，並在大半觀眾離場後動身將【瓦爾基里】護送到實驗設施另一端、將她們交給薄紅。
“你好啊，巴卡尼亞小姐。Zero和我說你最近一直在嘗試創作新的歌曲……我承認這顆行星會給人以不少的靈感。”麥克尼爾也在演播室內等待著【瓦爾基里】，他先對兩人又一次的成功演練表示慶祝，而後不動聲色地丟擲了一個不那麼起眼的建議，“你看，那些士兵們幾乎每天都要被動地當觀眾、聽相同的歌曲……他們感到疲勞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承認我可能不是那麼【高產】的創作者，麥克尼爾上尉。”紅髮的主唱沒有抱怨，只是心平氣和地對麥克尼爾解釋說，【瓦爾基里】最近一個月來一直在認真地配合先進技術部和天西機械公司的實驗、奔赴9月1日行星各地測試生物折躍波對於重力異常區域的影響——與此同時，她們還必須為混沌的商業效益負責、針對平息瓦爾綜合徵和一般性質的商業演出而不斷進行兩種不同型別的排練，所消耗的精力和體力自然是巨大的。“其實我很羨慕Zero，她一直都能很快地——”
“是時候讓她們放鬆一段時間了，米迦勒。不然，【座天使】過勞的情況就會重演。如果你們不打算餘生和毒品相伴，就別太勉強自己。”薄紅向麥克尼爾使了個眼色，而後大聲說，她打算讓【瓦爾基里】到這顆行星上唯一的城市去居住一段時間，“放心吧，要，先進技術部不會有意見的。”
“沒錯，你們就先休息一段時間吧。”麥克尼爾煞有介事地說，自己就算像過去鞭笞奴隸的監工那樣拎著皮鞭和棍棒跟在【瓦爾基里】身後也沒法讓身心俱疲的她們更密切地配合起來，“這都怪我有些心急了。好在你們的努力在某種程度上減緩了這顆行星被高維空間吞噬的趨勢，為我們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就先放個假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迄今為止，【瓦爾基里】還從未到訪那座淪為監獄的城市，她們對於城市內的真實狀況也一無所知。麥克尼爾並不擔心城市內的囚犯居民們向她們洩露過多情報，因為這裡的大部分居民由於喪失了生理機能和自我認知而動彈不得、淪為被囚禁在生化人軀體中的人形監控攝像頭。在羅根一意孤行的擔保下，先進技術部、天西機械公司和本地的新統合軍已經搭建好了合適的舞臺：只要這有助於讓眾人看不慣又離不開的蕾娜改變當前的消極態度就好。
麥克尼爾第二天便兌現了承諾，帶領著葛雷姆林VF中隊護送【瓦爾基里】前往城市上空的【城上城】休整。在他們抵達之前，得益於渡鴉部隊和施瓦爾姆等人的努力，新統合軍從本地居民中挑選出了一些勉強能夠自由行動而且對新統合的敵意不算太高的合適人選，並要求他們務必扮演好老實本分、與世無爭的市民角色。餘下的【傀儡】則被統一轉移至更為狹窄的地下室內，免得損害了城市的形象。
看來在舞臺上活潑得過分又成了【瓦爾基里】指定對外溝通代言人和歌曲創作者的要確實需要休息了：她在抵達【城上城】後沒有試圖外出觀光瀏覽，而是一反常態地留在新統合軍準備的住所內整理過去一段時間積累的手稿。安頓好要並指名要求同樣更傾向於留守的施瓦爾姆負責她的安保工作後，擔心一旦沒了羅根的跟蹤監視就很可能憑藉神乎其神的駭客入侵手段鬧得周邊雞犬不寧的蕾娜又起了不必要好奇心的麥克尼爾決定把她安置在距離要稍遠一些的地方。
“邁克老爹，蕾娜說她要去下面的城市參觀，希望我們能答應。”就在麥克尼爾把他的構想付諸實踐之前，留在機庫的韋爾納洛特彙報說，蕾娜很反常地向葛雷姆林VF中隊提出了要求，“我們在等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