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4：胡桃夾子（7）
【戰爭可以用武器來打，但勝利是靠人。追隨者和領導者的精神才是取得勝利的關鍵。】——喬治·史密斯·巴頓，1933年。
……
坐鎮伐折羅母星的天西賢治事先未曾特地去了解9月1日行星上居民們的狀況，更別說得知他們的實際處境了。也許伐折羅母星的新統合軍會因距離新統合未來的首都近在咫尺之處出現了無瑕者和海姆達爾興風作浪的痕跡而緊張起來，但對天西賢治而言，值得他關心的既不是短時間內不大可能發起第二次大規模襲擊的那些反統合武裝組織也不是那些自甘墮落的居民們，而是天西機械公司在和先進技術部的此次合作中所能得到的收益。
儘管天西賢治對於折躍波和生物折躍波相關理論的瞭解和掌握程度遠不如那些真正的專家們，他仍然堅持親自遠端指揮和監督天西機械公司科研團隊的工作、配合新統合方面的科研人員在即將被高維空間吞噬的9月1日行星上尋找到更多的秘密。其中，混沌的戰術音樂組合【瓦爾基里】以生物折躍波影響高維空間的方式得到了天西賢治的格外重視——如果說雪莉露·諾姆和蘭花·李都能夠在一些必要裝置的幫助下開啟通向高維空間的通道並非偶然，那麼同樣能夠發出生物折躍波的其他歌手想必也能用類似的方式關閉海姆達爾四處流竄作案地開啟的那些高位空間通道。
“其實我有個小問題……既然只要讓她們發出生物折躍波就能開始實驗，為什麼她們還要像進行演出排練那樣……浪費精力？”坐在埃瑟林為他準備的辦公室裡觀看最近幾次實驗記錄的天西賢治無意中找到了一個令他有些不快的缺陷，那就是【瓦爾基里】在和實驗無關的事務上消耗了許多時間。“我當然理解她們的立場，畢竟接下來在布里希加曼球狀星團或是銀河系其他地方還有些戰地演出等待著她們……但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如果只是讓她們留在錄音室或類似的地方機械地演唱，生物折躍波也會受到影響，這是我們和混沌方面的研究人員都贊同的結論。”來到辦公室內為天西賢治貼心地彙報工作的專家滿頭大汗地辯解說，生物折躍波的特性受到歌手本人的主觀意識影響很大，先前【座天使】的例子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這也是……為了實驗的效率考慮才……”
“行吧，如果他們認為這樣更有效，我也不便說什麼。”天西賢治終究不想前往距離高維空間通道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以身涉險，那種事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麥克尼爾和其他人去辦就足夠了，他沒有必要給戰友們增加不必要的壓力。“就目前的結果來看，測試證明【瓦爾基里】的歌聲能夠消除分佈在9月1日行星上的重力異常區域……這還不夠。”他抬起右手食指敲著桌面，語重心長地對半鞠躬的專家說，天西機械公司又不是為了無私奉獻才參加到行動中的，“……還有什麼其他值得在意的現象嗎？”
“當然。為了確認它確實是一種值得在意的現象而不是統計上的誤差或其他干擾帶來的錯覺，我們不得不多分析了幾天。”總算能夠直起腰的專家有些討好地衝著天西賢治笑了起來，不想他這副過於諂媚的笑容反而刺激得天西賢治心中有些惱怒。盯著那誇張的嘴角弧度和扭曲的五官，有著大洋彼岸異國血脈的日本人青年禁不住想到那些拼盡全力地要融入合眾國的【同胞】們——那些他唾棄和鄙夷的叛徒。“我們整理了兩份檔案，還請您過目。”
天西賢治打發走了專家，然後獨自一人看起了手下技術人員提供的報告。他可以嘗試用其他手段減少閱讀這些檔案消耗的時間，但就涉及此事的全體工作人員而言，不由他做主：【夏濃的蘋果】事件之後，舊統合便制定了法律嚴禁AI訪問重要資訊或擁有對於重要系統的控制權。這條禁令即便到了舊統合被新統合取代之後也依然生效，而且並未受到伐折羅戰爭和清算通用銀河的行動影響，不如說通用銀河的為所欲為反而證明了這一禁令的必要性。時至今日，連先進技術部也不想冒著引爆下一次危機或集體丟掉前程的風險觸碰禁區，哪怕頻繁違反新統合的各項法律一直是巨型星際企業集團的拿手好戲。
當然，天西賢治自己沒必要這麼墨守成規。9月1日行星隨時都有可能被高維空間吞噬，他必須在那之前找到更多和高維空間有關的線索，任何先機都有可能成為天西機械公司的優勢。經過整整一個上午的整理，天西賢治初步採信了手下僱員們的結論。
“這就是說……銀河系的其他地方或是高維空間內部，有某種東西對【瓦爾基里】的歌聲做出了反應。”披著黑色皮衣的青年社長打算下午或晚上找埃瑟林聊聊此事，準確地說是說服埃瑟林調動更多的資源，“希望不會是原始文明遺蹟。如果我們仍然只能找到那些原始文明遺蹟，這就證明我們依舊沒什麼進步。”
在不久之前的測試中，天西機械公司的技術人員捕捉到了轉瞬即逝、極其微弱的生物折躍波訊號。先進技術部的技術人員認為它可能本就來自【瓦爾基里】或薄紅，又或者是目前的測量裝置仍不夠精確。意外本該到此為止，如果不是因為最先發現這一異常現象的幾名技術人員執意把事情上報、不惜冒著洩密的風險透過【社長信箱】向天西賢治反映真實情況，也許一次重大發現就會因前線技術團隊負責人的疏忽大意而石沉大海。
當然，稱呼它為重大發現還為時過早。雖說天西機械公司的專家們成功地證明了這一生物折躍波訊號來自9月1日行星以外而且同時從多個方向掠過行星，誰也沒法證明它確實是對【瓦爾基里】歌聲的某種回應，而且即便技術人員證明了這一點，其潛在價值說不定也沒有預想中的那樣驚人，甚至有可能一文不值。話雖如此，在感慨自己當初建立絕對保密的【社長信箱】實屬明智之舉之餘，天西賢治也不想辜負了那些僱員們的一片好意。
……哪怕這些人的積極態度僅僅來源於對出人頭地的渴望。
這天傍晚，天西賢治應邀前去和埃瑟林一同用餐，名義上是為了討論伐折羅母星上那些已經與折躍水晶融為一體的本地植物開採權一事。所選定餐廳的裝飾風格一如既往地樸素，或許埃瑟林聘請來此為天西賢治即興演奏些家鄉小曲的團隊的出場費要高過這裡的裝修費用本身，而當天西賢治問起這些餐廳是否都已成了埃瑟林名下產業一部分時，念念不忘在伐折羅母星重建德意志諸多名城的埃瑟林只是笑著請天西賢治多飲幾杯酒。
“有人在向我推銷一種除了炫耀財富以外別無意義的概念產品……說是要申請用這些植物釀酒，還承諾讓我也分一杯羹。”穿著乾淨整潔制服的埃瑟林說著笑料，又和天西賢治一起抬頭望向空中，不遠處那高聳入雲、隱約要突破大氣層的伐折羅巢穴便是折躍水晶與這裡的自然環境完美融合的又一證明。“我沒聽他們的，這想法愚蠢極了。寶貴的戰略資源，不能用在這種地方。”
“我們的資源是該用在關鍵的位置、關鍵的用途上。”天西賢治切下一塊香腸，把自己在白天的發現告訴了埃瑟林，“您也知道，折躍波和生物折躍波是不會按照通常的方式傳播的，它們可能來自那方向上的任何位置。如果要找到響應【瓦爾基里】歌聲的源頭，恐怕要出動大量的團隊去調查。在不能讓混沌過多介入的前提下，就得由新統合方面做主了。”
“這不難辦，新近宣告服從地球的自治行星會得到一個證明忠誠的機會。問題在於，我們需要更有力的理由去說服海登總統，否則他不會在看上去純粹僅為了滿足科研人員好奇心的事上投入太多。”埃瑟林有些為難地向天西賢治承認，僅靠自己掌握的遷都工程和相關專案的資源並不足以覆蓋所有調查方向，“你和你的人先把前景考慮好，必須讓他們認為這很有意義。”
“只要海登總統和地球、伊甸那邊的大人物不來打擾，你就是這裡的主人，擁有全銀河系規模最大的折躍水晶寶藏。”對於埃瑟林的示弱，天西賢治不以為然。即便他們只是這個平行世界的過客，積累更多的財富來改善處境和生活狀態（並同時服務於團隊的目標）也合情合理，而天西賢治並不相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為家族攫取了大片地產的埃瑟林沒有半點私心。“哪怕把運輸折躍水晶的船隊都動員起來呢？”
“不瞞你說，同時開展多項工作給我一些不稱職的部下帶來了很大的壓力。雖然他們都有著值得稱讚的奉獻精神，我不能強迫他們用超越人體極限的狀態去工作。”埃瑟林委婉地表示，已經有人在天西賢治之前搶先請求自己利用職務之便做些對團隊而言必要的工作，“我指的是給9月1日行星上的居民善後。這顆行星上的居民，據麥克尼爾所說，主要是原本生活在通用銀河治下的生化人公民。他們因通用銀河的覆滅而陷入了悲慘的境地之中，既不能讓已經代替身體大部分功能的植入物裝置重新工作，也沒法取出那些裝置。”
以此舉表明新統合比巨型星際企業集團和只會說漂亮話的反統合武裝組織更值得公民們擁護，似乎是個好主意，突然間沉默下來的天西賢治不由自主地想著。如今想要找到無瑕者遺留在那顆行星上的痕跡、找到和高維空間有關的線索，或許可以嘗試著以這些集體協助反統合武裝組織的居民作為新的突破口。不過，倘若眾人最終一無所獲，那又要另當別論了——埃瑟林倒是樂得有人往伐折羅母星上輸送更多勞動力。
“公眾對於義體化的需求不會因為通用銀河滅亡了就消失的。哪怕不考慮軍事用途，它在醫療領域也有眾所周知的重要貢獻。”思慮良久，天西賢治徐徐開口說，把這些身上還保留著通用銀河印記的人們拯救出來或許物超所值，“過去通用銀河在這個領域壟斷了太久，以至於它的崩潰幾乎摧毀了生化人的發展……但僅靠我或天西機械公司還不夠，得有新統合或混沌插手才行。”
“我在考慮說服先進技術部的人前去增援，他們之中有不少對生化人感興趣的青年才俊，可惜都因為廣泛分佈於各地的禁令而無所作為。”見天西賢治沒有談起一無所獲後的損失，埃瑟林愉快地說，自己已經做好了支援麥克尼爾的準備，只要天西賢治也同意，他們就能儘快開始行動，“先彆著急。我近期會交付給你一批折躍水晶，作為最壞情況下的補償。”
“我敢打賭麥克尼爾肯定不是因為看到了這些人的價值才產生這念頭的。”天西賢治忍不住笑話起麥克尼爾來，他只笑了幾聲就止住了。“那就這麼辦吧，大元帥。說不定，我們還能發現通用銀河一些尚未為人所知的想法。”
天西賢治和埃瑟林的支援還需一段時間才能抵達9月1日行星，在支援部隊到位之前，麥克尼爾和他的戰友們必須自行處理這顆行星上的種種麻煩。好訊息是，【瓦爾基里】的歌聲似乎有助於減少另一半行星上的重力異常區域，這也意味著會毫無預兆地冒出各種載具甚至是VF的危險地點正在減少。壞訊息是，緩慢擴張的高維空間通道沒有收縮的趨勢，眾人期待中的奇蹟也沒有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