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說了,這些願意勾結反統合組織的傢伙都是一群思維不太正常的精神病人。我們的法律還是太寬容了,不把他們收容進精神病院,反而將他們放出來害人。”距離沒有隔音性可言的談話現場近在咫尺的萊恩上尉扯著嗓子說,他敢打賭這些勾結【無瑕者】的傢伙在許多方面都和那群無法無天的敗類有共同語言,“接下來他肯定又要訴苦說自己受了委屈,每個反統合武裝人員都這麼——呃啊!!!!”
萊恩上尉那毫無預兆的悽慘驚叫聲把房間裡埋頭分析資料的眾人嚇了一跳,原來是羅根冷不防出手戳中了副手的喉嚨、弄得後者狼狽地咳嗽起來。有了羅根的警告,不再敢多嘴的萊恩上尉乖乖地按照長官的命令前去監督眾人的調查工作,儘管這些人即便再多花上幾天檢索重要資訊也不太可能自行找到什麼突破口。不動聲色地回到座位上的麥克尼爾拿出通訊裝置,先向在外陪同抵達城市附近的研究人員檢測折躍波的薄紅髮送了訊息、讓對方儘快返回,然後略帶歉意地對亞科武說,自己無意把亞科武或是下方這座城市中的任何人視為無瑕者的同夥。
“畢竟,幾年之前我們在索米3行星上浴血奮戰、一同對付那些妄想著讓整個人類文明陷入無治之混亂時代的叛亂者……整個行星幾乎都被叛軍佔據,而您是堅守那裡一直等到我們前來支援的英雄之一。”麥克尼爾有意把這些話說給萊恩上尉聽,如果對方視羅根本人的態度重於一切則另當別論,“我不相信您會成為無瑕者或是什麼【海姆達爾】的同謀,中士。一定有些特別的理由使得你們捲入了他們的陰謀之中。”
“你既然聽說過那些未能及時移除植入物的生化人最後的下場,那也應該能猜到這裡發生了什麼。簡而言之,我們不再是【我們】了。當過去輔助你拓展感官的工具反過來阻礙著你的行動甚至影響著你的認知時,向外界的求援也註定不會得到任何回應,因為他們已經成了沒有任何價值的垃圾。新統合也好,星際企業也好,又不是為了行善才幫外面那些幸運兒的。”亞科武說到這裡,多處開裂的嘴唇扭曲得更加猙獰了。“有幾個和我一樣倒黴的傢伙,被新僱主以確認求援資訊的名義拋棄到這裡……他們大多都自我了斷了。還是本地居民更堅強些,雖然我可不想和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一樣被囚禁在看上去還算完好的軀殼裡。再來一杯咖啡吧,夥計。”
“委屈你們了。”麥克尼爾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了。他猜得到後來發生了什麼,換作他處在類似的絕境中,想必也無法放棄求生欲——或至少是從當前生不如死的絕望中永遠解脫的機會——去拒絕無瑕者伸出的援手。若無瑕者無法在其他居住著鬥志昂揚的支持者的行星上開展開啟高維空間通道的危險實驗,選擇在居民大多心如死灰甚至有意求死的9月1日行星測試就合情合理了,而且他們的行動也能夠得到這些連生活自理都成問題的居民們最低限度的必要協助。“也許你不信,其實就算你今天什麼都不和我說,等我真正想清楚這裡發生過什麼之後,也會想辦法救你們的。別人不願意做、不能做的事,我可以為你們辦到。”
亞科武的不安並非眼下一時能夠緩解的,對此心知肚明的麥克尼爾告訴附近計程車兵認真看守這位在新統合軍接管9月1日行星後真正提供了些有用線索的前僱傭兵,並向身後一直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羅根打了個手勢。兩人很有默契地來到外面的走廊上,摘下墨鏡的羅根正欲開口,卻被麥克尼爾搶了先。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也沒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對,這當然不算是通敵了。”麥克尼爾做了個深呼吸,鄭重地對羅根說,他想用團隊的力量和目前掌握的資源儘可能地幫助被困在這顆行星上的居民擺脫困境,“這也算是一種投資,不是嗎?公眾對我們的真心擁護和支援,以後或許會——”
“不能變現的擁護和支援等於從未存在過,邁克。你會得到幾十萬、上百萬不見得感激你的庸碌之人,同時招來新統合或其他勢力的不滿。他們對你、對我們的敵意甚至會在短時間內超過無瑕者和海姆達爾對我們的敵意。”羅根左手一抖,差點把墨鏡掉在地上。他從容不迫地將墨鏡放回夾克的口袋裡並打斷了麥克尼爾的話,稱自己無意支援對方的奇思妙想。“想想看吧,假如麥克基利斯·法裡德沒有采取更有效的手段去讓公民們對他的支援變為他的力量、沒有精心地去在同樣數量眾多的潛在支持者群體裡尋找價值更高的那些,歷史就只會記載是更受人們支援的萊斯塔爾·艾裡安戰勝了圖謀不軌的大奸大惡之輩。”
“現在我沒有興趣聽你的分析和估價,羅根。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和他們出生在一樣的環境中,那麼我們就會和他們一樣從頭至尾別無選擇地被別人推著走、一直淪落到今天的模樣。”麥克尼爾承認自己的頭腦不大理智,但這並不構成讓他對新統合和其他巨型星際企業集團間接釀成的慘劇視而不見的藉口,“所有人都在利用他們,說整個世界都虧欠他們許多也不為過。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你就當我想給他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吧。”
“你不去讀神學院是真的可惜了,邁克,就像謝菲爾德將軍一樣。”羅根沒頭沒尾地提起了自己的父親馬克·謝菲爾德,還沒等麥克尼爾想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就伸手向出現在後方樓梯上的薄紅揮手打了招呼並作勢返回房間內,“別多想,如果你執意這麼做,我會毫無保留地支援你……正好Zero回來了,跟她聊聊吧。還是該慎重些。”
麥克尼爾其實清楚自己本該在羅根面前多談些拯救這些居民的好處,遺憾的是那些話到了他嘴邊就不翼而飛了,取而代之的是沒什麼理性邏輯可言的情緒控訴。正因為明知自己在被生前壓抑了近乎一輩子的種種複雜情緒所支配時看上去有多麼靠不住,麥克尼爾才會疑惑於埃瑟林鄙夷理性的緣由,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說服薄紅也支援他的想法——雖然這對一直以來違背自身意願而無條件地支援麥克尼爾的羅根不太公平,無奈麥克尼爾實在沒法強迫自己像羅根那樣繼續忽視心底的聲音。
這也是他自認為遠不如羅根的一點。
“最讓我震驚的是,這裡的駐軍也好,調查記錄也罷,都沒有提及本地居民沒有接受移除植入物的手術……就好像這完全不值一提一樣。”麥克尼爾把自己瞭解的情況大致告訴了薄紅,並補充說,看來自詡為新統合公民之友的無瑕者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也許我不該這麼說,或許最初幾年裡情況沒有這麼糟,於是他們滿足於自欺欺人地接受無瑕者的幫助並建立這座城市……可不管那時的狀況怎樣,眼下他們就算想要去死也做不到,還得求無瑕者製造這麼大的陷阱給他們換取解脫的機會。”
“或許簡單地毀滅他們的軀體會使得他們陷入和某一段時間的曼弗雷德·白蘭度相似的存在狀態……而且說不定還會被伊普西龍財團二次利用。”薄紅和麥克尼爾一起哀嘆這些居民的命運多舛,卻又話鋒一轉,反常地支援起羅根的立場來,“我想謝菲爾德……羅根不會同意你去改善他們的處境的。不管是給所有人動手術摘除植入物,還是重建一個屬於他們的服務系統、恢復他們作為生化人時的正常功能,都要消耗巨量資源。這還是在不發生其他事故的前提下。”
“……我以為會和在索米3那時候一樣衝動。”麥克尼爾嘆了一口氣,“好吧,我也知道這一點都不明智……就算幫了他們又能怎樣?我們沒有任性地妄為的本錢。”
“別忘了,既然我能拯救雪莉露·諾姆和早乙女有人的性命,將他人的性命繫於我身對我而言不算什麼挑戰。只是,你多少也要考慮其他人的心情,尤其是羅根……”薄紅狡黠地笑了笑,“……別仗著他視你為自己的子女就這麼任性地透支他的耐心啊,尼爾可沒這麼對你。”
“那可真對不起,我確實是個喜歡濫用他人信任的無可救藥之徒,”麥克尼爾有些賭氣地說,上次自己也是這麼對待薄紅的,“不說那些事了。給所有人動手術不現實,如果我們能重建服務系統,成本或許更低一些。對了,假如說通用銀河當初計劃用折躍波和生物折躍波配合他們遍佈銀河系的網路控制生化人,那麼……我就不相信混沌沒有儲存半點相關資料。”
“還是先從恢復第一個人的機能入手吧,重點是解開通用銀河設下的那些鎖定機制。如果羅根不想幹,或許我們還可以求助於蕾娜,她雖然並不滿意混沌目前對待她的方式,但她很喜歡接受各種挑戰。”考慮到羅根和蕾娜都各有其他重任在身,建議麥克尼爾不要好高騖遠的薄紅給出了一份名單,推薦這些人在配合天西機械公司和新統合的科研團隊工作之餘輪番上陣,“我這裡有個好訊息,【瓦爾基里】的歌聲似乎有助於恢復那些重力異常區域的穩定性……或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不必像今天這樣四處迎擊被時間所吞噬的舊時代亡靈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