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4：胡桃夾子（2）
【從人的角度來看，支付給非人力生產要素的回報是不勞而獲的。經濟生產中資本工具和自然資源的使用不需要任何人付出個人的艱辛或努力。這些生產要素提供的經濟服務並非人類固有的物質。勞動服務則相反，它只能透過人類的體力和腦力活動來提供。社會上真正被嚴重誇大的個人收入主要是財產收入，這種不平等的根源將透過財產收入分配的均等化而被消除。】——伊芙琳·里奧斯，2077年。
……
只有在外出執行任務時才會稍顯活潑一些的漢斯·施瓦爾姆今天的心情也不怎麼愉快，他異樣的沉默很快地將他內心地不悅傳遞給了每一位戰友。仍像往常那樣喋喋不休地和同伴們閒聊著的韋爾納洛特信誓旦旦地說，施瓦爾姆肯定在為下方這片他們曾經造訪過的土地上居民們的命運而擔憂。
“各機注意，未經許可禁止使用武器攻擊平民。”麥克尼爾和老格蘭傑都在別處執行任務，指揮葛雷姆林VF中隊的重任就落到了尼爾身上。他對戰場區域進行了初步劃分，指引戰友們配合到場的S.M.S.僱傭兵們最大限度地利用那些在第二代心靈信標和戰術音樂組合橫空出世之前用於讓瓦爾綜合徵患者暫時安分下來的麻醉劑。“以警告射擊截斷隊伍前進路線，並按計劃喝令他們停止。”
施瓦爾姆沉默不語地向著地面上還在前進的那支隊伍前方開火，他選擇用不會在目標區域範圍之外製造衝擊波的光束炮讓這些被憤怒支配的難民們認清現實。不翼而飛的地面和雲層中呼嘯而下的VF總算讓憤怒的行軍隊伍停止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而已。不到半分鐘，手持各種武器、簇擁在大型工程車輛改裝成的武裝載具附近的難民們又一次開始了進軍，發誓要讓那些總打算把他們趕走的本地居民付出代價。
“亞爾夫海姆行星的同胞們，還有皮普雷行星的公民們，我們是超時空軍團的僱傭兵。立即停止你們之間的戰鬥！”韋爾納洛特開啟了折躍波廣播裝置，向地面上的武裝人員喊話、催促雙方結束衝突，“現在……現在正是重建家園的關鍵時刻，你們可千萬不能——”
但韋爾納洛特的呼籲並不能讓對峙著的雙方結束衝突——皮普雷行星上的居民們兩年前剛經歷過伊萬·察裡的陰謀帶來的混亂，仍未完成重建工作的他們一點都不想見到一群飢腸轆轆的外來難民在這時闖進自己的家園；另一方面，這群不久之前強行進入皮普雷行星並直接佔據了廢棄城鎮的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們用實際行動表明，他們已經不再有耐心和任何自治移民行星溝通。
一切呼籲行動起來的雙方居民放下武器的嘗試都失敗了。駐紮在皮普雷行星的新統合軍大概只會幫助本地人把不請自來的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驅逐出去，這也是坐鎮高空軌道平臺的S.M.S.僱傭兵指揮官薩爾瓦託雷·阿杰姆貝上尉希望出自亞爾夫海姆行星的超時空軍團能夠以相對公平的手段鎮壓武裝衝突的原因之一。就像過去平息瓦爾綜合徵那樣，假如雙方的居民們實在不願坐下來談判，那就先讓他們睡過一天，再從長計議。
“阿杰姆貝上尉，雙方武裝人員拒絕停火，且地面上有人用鐳射武器向我方掃射。”尼爾補充說，戰鬥地點距離天西機械公司皮普雷分公司近在咫尺，一旦衝突範圍擴大，天西機械公司的財產受損幾乎是預料之中的，“……我們已經完成了對必要戰場資訊的蒐集，請您過目。”
“很好，我們的人會配合你們發射不同規格的麻醉彈。務必同時將雙方癱瘓，否則必有一方面臨較多傷亡。”羅馬黑人其實並不願見到自己誤以為該退出歷史舞臺的戰術再次發揮作用，儘管這肯定比處理瓦爾綜合徵爆發簡單多了。然而，瓦爾綜合徵患者或許到了明天就會清醒過來，而為了生存掙扎著的皮普雷行星居民以及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們卻仍然要繼續對抗。“……以自身安全為重。遇到危險情況，允許隨時撤離。”
“收到。”
在尼爾的命令下，葛雷姆林VF中隊兵分兩路，分別前去鎮壓兩派武裝人員。第一個飛抵地表的韋爾納洛特首先向雙方開始交火的區域附近發射麻醉彈，並繼續向周圍的武裝人員喊話，然而殺紅了眼的雙方居民都無視了她的警告，仍互相開火射擊，更有自以為能鬧得過VF的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用大型叉車囂張地向著落地的VF25發射自制導彈。導彈沒能傷及VF25的皮毛，爆炸產生的彈片反而正中一名向前衝鋒的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的頭部、當場把他的腦袋削成了兩半。
“手動拆除他們的所有武裝載具，確保所有人員都被麻醉。”施瓦爾姆說了行動開始以來的第一句話。他向著左右為難的韋爾納洛特做了示範，用變為人形戰鬥模式的VF25將皮普雷行星居民置於高地上的那座由廢棄的澤加爾重工工程機械堆積成的堡壘拆了個七零八落、把裡面的武裝人員都趕到了外面呼吸混有麻醉劑的新鮮空氣。“……有部分人員攜帶防毒面具，範。那些人可能要我們出動太空陸戰隊去逮捕。”
“到底……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把VF停在戰場中間的韋爾納洛特陷入了沉思之中。對峙雙方使用的武器無法傷及她的VF25，這給了沒有性命之虞的少女思考人生的機會。“不是應該一起譴責海姆達爾還有無瑕者的罪行，然後再積極收留失去家園的難民嗎？到底是什麼弄得好像所有移民行星都拒絕接收難民、所有難民都只想用武力奪取他人的家園？”
“葛雷姆林03和04，沒嫌自己活得太長就趕快完成任務。你們以海姆達爾為對手時要是還能這麼悠閒，邁克老爹會放心得多。”尼爾注意到了戰友們的動搖並及時插手、中止了兩人之間的討論。“雖然我們的處置手段確實存在不小的缺陷……政治上的事先拋開不談，不能讓他們繼續自相殘殺。”
埋伏在戰場附近的S.M.S.僱傭兵也隨之配合超時空軍團的行動、向戰場上空發射了大量麻醉彈。這些麻醉藥劑的影響範圍經過阿杰姆貝等人的精確測算，每一發特製彈藥都會在能夠讓儘可能多的平民沉睡下來的位置爆炸。不過，葛雷姆林VF中隊介入戰場引發的混亂和部分武裝人員的奔逃反而為阿杰姆貝原本完美無缺的計劃抹上了汙點：第一輪射擊結束後，對峙雙方仍有不少武裝人員未進入沉睡，此外還有一些被距離自己太近的VF嚇破了膽的武裝人員試圖逃離戰場。謹慎地通知皮普雷行星自治區的警察去逮捕這些為非作歹之徒的阿杰姆貝讓尼爾不必關心逃亡者，那些未被破壞的自制軍用載具的威脅無疑更大一些。
哪怕超時空軍團在行動過程中已經直接和間接地造成了一部分武裝人員死亡，不願落人口實的尼爾仍然盡力阻止戰友們直接摧毀那些載具。他指揮著同伴們駕駛VF逐漸逼近載具、恐嚇其中的駕駛員，希望駕駛員能明智地逃到外面並接受麻醉。那些想要負隅頑抗到底的傢伙則不可避免地迎來了被VF拆毀心愛座駕的命運：就像阿杰姆貝事先說過的那樣，沒有任何民間自制武裝載具有機會戰勝VF。
無差別鎮壓前後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才落下帷幕，不共戴天的雙方武裝人員總算在超時空軍團和S.M.S.密切配合之下【停止】了鬥爭。皮普雷行星的警察和志願者事後將昏睡不醒的人們搬走時發現，行動總計造成十餘人死亡，其中只有一人疑似被VF碾壓而死，餘下死者都死於衝突本身。親手殺死了一名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的施瓦爾姆沉痛地對代表麥克尼爾監督戰況的阿杰姆貝說，他親眼看到那個走路如醉漢一般的傢伙不依不饒地藉著最後的清醒時刻對準昏睡的皮普雷行星本地居民開火，這才不得不果斷地制止對方。
“……我當時要把他抓走，可能是操縱桿多滑了一下，哪想到他一下就被握死了——”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阿杰姆貝上尉。”返回高空軌道平臺的尼爾學著麥克尼爾的腔調辯解說，反正也沒有其他目擊者在場，大家不如當這事從未發生過，“還好他們沒有VF，不然這場戰鬥很難收場啊。”
“亞爾夫海姆行星的難民屠殺皮普雷行星的本地居民這種事是不太可能發生的。就算駐紮在這裡的新統合軍不堪大用，混沌還有其他企業的僱傭兵又不會一直裝聾作啞。但是，他們會不會像我們這樣【仁慈】，就很值得商榷了。”羅馬黑人態度友好地請雖然沒經歷什麼激烈戰鬥但心理上普遍受到不小打擊的年輕人坐下喝茶，恭喜他們阻止了皮普雷行星居民對亞爾夫海姆行星難民的屠殺和驅逐，“讓我和麥克尼爾都很費解的是……兩年前，皮普雷行星的居民們險些就要成為宇宙難民，他們該對來自亞爾夫海姆行星或其他移民行星的難民們抱有更多的同情才對。”
“那是不可能的，薩爾沃。”休息室另一側的門開了，穿著飛行服的麥克尼爾和老格蘭傑推門而入，前者的聲音比他本人更早一步闖進屋子裡。“時過境遷，現在的自己反對過去的自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沒必要強求別人在生存危機面前也恪守平時建立在生活無憂基礎上的信條和道德守則，他們又不是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