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2EP2：萊明凱寧組曲（15）
【只要有適當的人，在適當的方向上使用適當規模的暴力，就能使社會變得完美。】——大衛·格林肖，2034年。
……
“……你就這麼直接和他們說了？”
2063年8月4日這天，麥克尼爾和吉爾斯應邀前往天西機械公司徘徊於皮普雷行星附近的船隊母艦，去確認天西賢治麾下的研究團隊所取得的最新研究成果。最近一段時間裡，得益於混沌皮普雷分公司顏面掃地帶來的人心惶惶，天西機械公司幸運地接收了一些因過早地聯絡新僱主而被混沌皮普雷分公司外調的生物研究專家——在天西賢治私下裡承諾會在伊甸行星給他們提供體面的居住條件和新工作後，等同被流放的生物研究專家們迅速地安分下來並接受了天西賢治的領導。
天西賢治生前並非心靈科技方面的理論或技術專家，儘管他的天西機械公司曾經和島田真司的神羅心靈研究中心配合製造了一些旨在讓前線的日軍士兵完全服從皇帝意志的裝置。以標誌性的黑色皮衣示人的社長放言要破解心靈信標的奧秘、證明自己是不亞於埃貢·舒勒的天才時，包括麥克尼爾在內的其他團隊成員都認為天西賢治在信口開河。因而，動身之前，麥克尼爾和吉爾斯都做好了顆粒無收的心理準備：迎接他們的很有可能是天西賢治天花亂墜的自吹自擂而非什麼實質性進展，之前這傢伙就試圖用類似的手段誘拐舒勒。
和如今稱得上財大氣粗的愛因斯坦實驗室相比，天西機械公司設立在船隊中的實驗場所就小得有些可憐了。啟程前往布里希加曼球狀星團前並未考慮到天西賢治會大幅擴充生物研究團隊規模的船員們只得重新規劃了各艦的用途、為研究團隊和生產製造部門留出儘可能多的空間，而船員們則必須忍受一段煎熬的日子。麥克尼爾和吉爾斯的宇宙飛船剛抵達船隊，就有專門前來迎接他們的天西機械公司職員帶領兩人前往天西機械公司秘密進行V型細菌感染測試的研究中心，天西賢治本人也等候在那裡。
“可以確定的是，澤加爾重工有所圖謀，雖然不一定是伊普西龍財團指使的。”在天西賢治調取研究資料期間，無事可做的麥克尼爾和吉爾斯索性和同伴談起了疑似澤加爾重工自導自演的認親活動——澤加爾重工的研發部主任伊萬·察裡實際上是皮裡卡·波利瓦諾夫的親生父親伊萬·波利瓦諾夫，這一勁爆訊息當然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不過，我已把真相向超時空軍團的戰鬥人員尤其是葛雷姆林VF中隊成員闡明，免得他們上了這位伊凡雷帝的當。”
“聽說你的手下大多都是因瓦爾綜合徵而家破人亡的難民……公然表現出不重視遏制瓦爾綜合徵的態度，會讓他們寒心的。”天西賢治聽罷，當即責怪當時在場的吉爾斯不出面阻止。他對管理手下的最佳策略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追求不會輕易動搖的共識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環。“……還是說，你認為這些普遍沒超過20歲的孩子已經懂事到了能夠自發壓抑感情的程度？太可笑了。”
“我對我的手下有信心，天西。在他們的心目中，我是寧可自己送命也不會叫他們去送命的【父親】，而且這是由一次次血戰證實過的。同樣，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讓她們去為團隊犧牲，我不會用哄騙的語氣說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或乾脆用謊言堅持到底。”麥克尼爾不假思索地打斷了天西賢治的追問，稱自己當然對葛雷姆林VF中隊的VF飛行員們有信心，“還是來說說你的最新進展吧，我和吉爾斯爵士都很好奇。”
“那就祝你好運了……咳。一直以來，我都對舒勒在4號平行世界製造出的應用相同邏輯但原理截然不同的心靈信標非常好奇，多虧羅根向我們洩露的那些機密資訊，我才得以真正掌握連埃瑟林大元帥都沒法拿到手的……4年前的原始研究資料。”因麥克尼爾固執己見而不再勸說麥克尼爾的天西賢治關上了房間裡所有的門並啟動了防竊聽裝置，而後把自己整理的檔案以全息投影化的多媒體形式呈現在了麥克尼爾和吉爾斯面前，“V型細菌，用舒勒的話來說，就是伐折羅的大腦。伐折羅用V型細菌來傳遞資訊和思考，這一切都要匯總到伐折羅女王，從而造就了伐折羅的集體意識和快速進化……所以，第一代心靈信標的作用，就是在一定範圍內製造一個不同於伐折羅女王的次級資訊處理中心、讓它來指揮附近伐折羅的心智。”
“有特例。”吉爾斯補充說，雪莉露·諾姆、蘭花·李以及目前下落不明的Zero都可以暫時起到類似的作用、奪取附近伐折羅甚至是V型細菌感染者的心智控制權，“然後，麥克尼爾也和我們說過，伐折羅這種生物已經消失了，可能是集體前往高維空間居住了。V型細菌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和各種可以把起源追溯到原始文明的【人類】融合，才會出現蔓延得如此廣泛的瓦爾綜合徵。”
“沒錯，伐折羅或者說V型細菌集體意識金字塔的塔頂已經消失了。我新近僱傭的這些專家們很有自信地對我說，在這種情況下，集體意識會轉而體現為混沌的、試圖以每一個個體為新的集體意識中心導致的集體無意識，這解釋了2061年下半年瓦爾綜合徵剛出現時的情況：狂暴化的人們互相利用手頭能拿到的一切工具自相殘殺，有時整座星球的居民就在這種自我毀滅中全部喪命。”似乎是特地為了避免麥克尼爾或吉爾斯日後因錯誤資訊誘導而找他算賬，天西賢治每說幾句話就會附加一條免責宣告、指出這些結論都是自己從混沌接收的專家得出的，“然而，到2062年，瓦爾綜合徵患者的行為模式出現了明顯變化，出現了俗稱【疫軍】的發病時間持續半年以上且成群結隊行動、行為邏輯性和進攻性極強的患者群體。對此，我的團隊進行了一些……有意思的研究，也許你們會很感興趣。”
天西賢治出示的珍貴記錄，主要是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科研人員進行生物實驗時的錄影。麥克尼爾可以從不同的背景中判斷出，其中一些實驗是在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的相關機構中完成的，而另一些則是在天西機械公司相對小得多的實驗設施內完成的。這些科研人員如他們的前輩那樣選用了小白鼠充當V型細菌的新一批受害者，並且在使用V型細菌感染這些小白鼠前先為不同的小白鼠培養出了不同的行為邏輯——以在迷宮中尋找食物時的電擊讓它們形成新的慣性。由於無論是混沌皮普雷分公司還是天西機械公司都並未掌握人工誘發瓦爾綜合徵的技術手段，瓦爾綜合徵發作期間小白鼠群體在迷宮中穿行的影像資料少得可憐，但這些也許並不具有普遍性的錄影仍然清晰地表明，小白鼠們整齊劃一地遵循著相同的路徑行動，看樣子就像是被其中的某個個體領導一樣。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困難的……就算是不懂這些學術的溫德米爾人，也可以按照標準的操作流程做好這些。”和麥克尼爾觀看了半個小時的小白鼠賽跑後，吉爾斯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他誠懇地對天西賢治說，也許在商業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天西社長被只會做宣傳片的假科研人員騙了。“所以，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來投奔你的？”
“這些實驗可能會導致實驗人員感染V型細菌，而且……有人為了縮短等待時間，一直在提議開發人工誘發瓦爾綜合徵的技術。沒我收留，天知道他們會去投奔誰，也許是本地的澤加爾重工。”天西賢治淡然地說，無非是這些人私下進行的研究不容於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罷了，“……有我的支援，他們完成了第一階段研究的收尾工作。這些人找到了每一種情況中成為了集體選擇代言人的小白鼠，並對它們逐一進行了全面檢查。檢查結果表明，和其他個體相比，這些小白鼠的V型細菌同細胞的結合程度明顯更加緊密。”
“也就是說V型細菌會以一定範圍內共存狀態最好的個體為新的集體意識來源。”麥克尼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儘管他仍然不太明白天西賢治所說的那些理論——這倒無妨，上次他也不怎麼懂舒勒提出的那些理論和學說。“等等，假如你目前總結出來的規律是正確的，那麼……”他瞪大了眼睛，聯想到了其中一種極為恐怖的真相，“……吉爾斯爵士，上次我們還專門探討過這個問題。瓦爾綜合徵長時間持續的那些地方，最後都是由Nexus船團出面鎮壓的。”
“還有別人知道你的結論嗎？”吉爾斯握著頭頂的【如尼】器官，勸天西賢治先不要急於把訊息公之於眾，就算透露給混沌皮普雷分公司也太危險了，“錯不了……錯不了。這就說得通了，如果【座天使】的歌聲僅有誘發瓦爾綜合徵的作用而不能控制患者群體，澤加爾重工是不會冒這個風險的。”
“我還不能確認這些結論……所以，我也不能斷言澤加爾重工的目的，更別說按照你們的想法提前做準備了。但是，假如你們願意幫我一個忙，也許最後一部分資訊差也將煙消雲散。”說著，天西賢治先指了指麥克尼爾，又指了指吉爾斯，說兩人目前顯然比普通的瓦爾綜合徵患者更接近V型細菌的原始宿主伐折羅，“一方擁有更穩定的V型細菌共存模式——雖然還比不上能直接發出生物折躍波的那些歌手——另一方則擁有和折躍水晶共存的軀體，即便那器官只佔極小一部分。前往一個沒有其他因素打擾的地方、在瓦爾綜合徵患者群體內感受他們並把他們的行動模式記錄下來，也許會有用。”
“我們可沒法輕易找到符合要求的地方，天西。這顆行星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各方勢力的關注和插手，即便不考慮舒勒發射的那數百顆人造衛星直接阻止了一般規模瓦爾綜合徵爆發，其他勢力也不會在瓦爾綜合徵爆發後旁觀太久的。”吉爾斯對天西賢治把他和麥克尼爾變相地當成小白鼠的嘴臉沒什麼額外的反感，他僅僅出於對成功率的質疑才堅決推辭，“要等到下一次瓦爾綜合徵大規模爆發嗎？也許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下一次了。”
“不，還存在一個人工誘發的機會，而且我們明明就有非常安全……能排除外界干擾的場所。”半低下頭、捏著鼻樑並閉目養神的麥克尼爾起身對滿臉寫著不情願的吉爾斯說，如果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相信了澤加爾重工的誠意並願意暫時把【座天使】交給對方以換取讓她們的歌聲迴歸正常的機會，前往澤加爾重工的秘密設施調整心態和精神狀態的【座天使】就能為他們提供絕佳的試探機會，“這要看混沌方面的動向了……天西，有辦法催促一下嗎？”
“包在我身上。”
其實麥克尼爾心底還藏著一個有關心靈信標的更危險猜想，不過他還不急於把這些想法告訴天西賢治，眼下心靈信標的潛在風險基本可以忽略。幾天之後的8月11日，忠實地遵從麥克尼爾的指示保持著和【座天使】聯絡的葛雷姆林VF中隊成員們火急火燎地跑來找到麥克尼爾，說他們突然間失去了和皮裡卡一行人的聯絡，而且混沌皮普雷分公司方面也以【座天使】近期需安心調養心態等理由將他們拒之門外。早有預料的麥克尼爾胸有成竹地對尼爾等人說，【座天使】八成是被誇口稱能讓她們恢復以前狀態的伊萬·察裡帶到澤加爾重工的設施去了。
